分类: 创作战国

157 篇文章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三十一)烈火辨玉
湖畔的风向发生了改变。 来自三个方向的绛紫色狼烟,统统向着一个点轰散而去。夕阳刮刮杂杂,将明镜般的猪苗代湖焚出了裂痕。正值豪雨初歇,天空是被高温烧得放晴的,远处繁林蓊蔼,空气像一条拧不干的抹布,人走在路上,呼吸湿重,仿佛在肮脏的温泉中潜泳。 片仓景纲站在猪苗代城口,战略家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情形即将急转。 折上原西南侧的日桥川,因梅雨持续,处于涨水时…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三十)伊达安房守与真田安房守
可能的话,我也想绕过那个不知虚实的真田幸村,改而去谈真田信繁的事。 但对一个汗漫历史中未曾留下轮廓的人,所有叙述都无从佐证,任何着墨尽是冗笔。真田信繁是一则虚白的成像,附着在大事件的肖像画中,被后人的想象力装潢面孔。 那么,若非与这位名叫真田信繁的青年有过一面之缘的话,我也无权站在管中窥豹的高位上,对着别有用心者修饰他的一钉一斧,发出不尽然的笑声。…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九)修罗的远近
“——你可知道修罗有多远?”   景纲推开门,只消草率一眼,便知木屋的主人是何等程度地置尘世于不顾。 房梁一角塌陷着,木头尾端被雨水泡得乌黑,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地上罗列着一排鹅卵石,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也许不做什么用,就摆着看。门外的木柴边丢着几个开始腐烂的鱼头,一撮晶莹剔透的鱼骨,在阳光下银光迸溅。 屋里不见豆灯,也不见刀具,得见主人…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八)川中岛第α次合战(后篇)
武藤弁丸七岁那年,度过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生日。 所有人都在服一件共同的丧事。母亲身着锡纻色的忌服,高高的颧骨上不施脂粉,显得厉色凌人。菜蜜灯上的香火永远烧着,静穆的烟气淌过孩子们幼嫩的喉管。男人们被规定不可修剪月代和胡须,全是一派潦潦草草的落拓模样。最可怕的是,连大哥村松都消停了。村松的安分让武藤宅邸如同没有蝉鸣的夏天,终日宁谧得瘆人。 君主薨逝,举…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七)川中岛第α次合战(中篇)
时间回溯到一小时前。 真田幸村睁开眼睛时,率先知觉到的是爷爷表情上的异常。 “嗨。”幸隆平静自若地握着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真田幸隆常年周旋于刀光谍影间,两手空空,只身深入敌营。在疑心重重的敌人面前,谎言要掰成十段说,用虚构的利益砝码,去调整对方心理防线上那杆天秤。特殊的工作性质,双商自不必说,更要求极高的应变能力,以及精悍的心理素质。但凡说错…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六)川中岛第α次合战(前篇)
他是径直走过他身畔的。脚步不徐不疾,面色水平如镜。 “倘若你真把我当外人,”真田幸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就理应行礼。” 他停下步伐,转过身,对他深深一礼。 “源五郎,过于强调我存在感的人,恰恰是你自己。如果你不想把我当回事,就得先把我清空才行。爱和恨都是度数凶猛的感情,混在一起就尤是。” “多谢您的教诲。” 幸隆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这回的感觉…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五)怪笑的镜子
“怎么无精打采的?”   武田晴信伸过手,把一罐白葡萄碳酸水贴在胜赖的脸上。零下三度的气温,加之冷冻铝罐的威力,令胜赖浑身抖出一个离谱的激灵。 但脸上掠过的虚薄冷感,终究不敌躯干深处的三尺坚冰。刚刚遭遇的画面像冰雪皇后的黑魔法般,狠狠嵌在胜赖的心脏里。他脸色苍白,回以一个心不在焉的微笑:“我没事。谢谢您。” 晴信毫不理会胜赖口中的“没事”…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四)被嫌弃的幸村的一生
片仓景纲自备的护眼墨镜,一遮屠杀,二蔽性爱。 可当这两件事叠乘在一起,他也只能防不胜防。 他看了看地毯上焚烧了一半的衣服,又看了看独眼龙领口的血迹斑斑,最后目光仪式性地向昏睡在床上的真田幸村移过去。后者脸色僵白,纹丝不动,仿佛刚刚遭遇了一场剧烈的霜冻。 智之小十郎思考片刻:“您是把他给解剖了吗?” “我什么都没做!”政宗烦躁地提高声音,“他自己就倒…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三)衔尾蛇
“——你就是game master。”   光的速度比声音快。真田幸村所优先感知到的,并非这句刺耳的指控。 白寥寥的走廊灯恹恹地悬在头顶,像枚得了白化病的太阳。他能过于清晰地辨别对方颜色很淡的瞳仁,根根挺立的短促睫毛,一团团扑面迎来的滚烫呼吸。 他的耳朵里开始填充进片仓景纲毫无跌宕的声音:“各位旅客,您现在体验到的是仙台市立博物馆的镇馆之…
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二)Game Master
有这样一封信。 它在静静焚烧的火舌中濒死起舞,像翅膀被撕扯掉一半的白粉蝶。它恋世地顾盼着,迟迟不肯迎来自己的终结。直到一只手将它拦下来,攥在沟壑般艰深的掌纹里,那只手是纵火犯的手。 他烧了足足四大漆箱的信件,唯独它唐突地飞了出来。他感到一种命运。冥冥中不可触见的力量抽选到了它。人一上年纪就不得不信命,他的日渐衰弱就从这一刻开始。 他想,它来自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