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会社】chapter36.不管天幕上挂着的是什么

鬼庭纲元面对着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慢吞吞地系着衣扣。他的头发像毛毛糙糙的素描线,裸露过半的腰腹,在廊灯的照射下如牛乳寒天般白皙,令人难以置信,这段肌肤竟然节选自一个37岁已婚男子的躯体。

“浅野律师,真是有失远迎。”

他的视线在石田警部身上稍作停顿,目光蕴含着清淡的意图,充其量像是读码器识别二维码。

“这位是?”

石田警部将警察手册笔直地往前一送:“请协助办案。”他言简意赅。语气像被法厄同的金色车轮碾过,光滑而平坦,没有任何水分——我是谁不重要,和谐社会最重要。

鬼庭总经理仔细端详了他的证件照:“你不太上相呀,警察先生。”证件照这东西,拍得不好,看上去仿佛人被拘押进狭小的方块里。警察手册上这张石田警部,倒不至于拍丑了,只是过于二维,感觉不到什么层次。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订下这个房间的人应该是你的同事片仓景纲才对。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爱啊。”

面对嫌疑人流畅的戏谑,石田三成坚冰般的脸色产生了微妙的动摇。这位年轻的警部看上去不近人情,却意外地似乎潜藏着不少纯粹的光点。鬼庭总经理将目光柔和地掠过石田警部的白手套,和事先了解到的情况一样,看不出任何戒指的轮廓。他浮现出纯社交性质的微笑来。

“教您一个未来可能会用得上的生活小技巧吧。外遇时,最好不要用自己的名义开房。”

“你说什么?”

“您敲门的前一刻,我正在婚内出轨。万一被妻子抓到把柄,离婚时被要求的赡养费数额多半不妙。总之,不想留下决定性的证据,于是拜托同僚帮我预订房间。”

“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什么?”纲元的眼底浮出一层恰到好处的疑惑,“谁?”

“根据酒店前台提供的证词,五十分钟前,片仓景纲和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男人一起预定了这个房间。”石田警部的语速仿佛三倍模式下的青蛙祖玛,“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特地跑来现地、而不是选择网络预订的方式?钥匙是怎么移交到你手里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钥匙是他亲手给我的。他似乎有所烦恼,我也没有多问。然后我们就道别了。至于和他一起的,不知道啊,或许是小情人吧。”

鬼庭纲元的恐怖之处在于——这段谎言,字字属实。警探的纤敏直觉告诉三成,这段供述里没有掺杂虚假的成分,但此人仍不可信。世上最高明的骗术,就是用真相来说谎。

“话说,”浅野长政突然介入对话,“没记错的话,您不是新婚燕尔吗?”

“当然。托您的福。只是……”

下一瞬间,鬼庭总经理背后突然冒出一对人工猫耳。纲元自然地圈过只裹着浴巾的女孩,在她耳边说:“别怕。”猫御前温顺地喵了一声,从这女孩身上感受不到直接的色情,只有很抽象的跨次元的性感。

“只是,饭坂小姐也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女性。她能带给我远在妻子之上的乐趣,您能理解吧?”纲元转向耳根开始发红的石田警部,“奇怪,我还以为婚内出轨只受道德约束,不受法律限制呢。”

“诚哉斯言。但紧急逮捕令是针对片仓景纲分社长的。”

浅野长政笑得像只柴郡猫,仿佛百年之后,这栋酒店已经拆得连地基都不剩时,他此刻的笑脸扔能毫厘不爽地悬浮在空中。片仓分社长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曾对鬼庭总经理揶揄:“大概6000万年前,有一种远古生物从深海爬上陆地,两岸的气候环境使他们进化成了两种不同的物种,一种是浅野长政,另一种就是你。”

“片仓分社长?”纲元和猫御前对视一眼,“为何要逮捕他?”

“你与片仓景纲私交如何?”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实在有欠风度呢。”

“你与片仓景纲私交如何?”

“非常好。”纲元感觉自己在和RPG里的村人对话,“好到成为公司文化的程度。”

“公司文化?”

“青春靓丽的OL都喜欢脑补我们用什么姿势做爱。”

“……也就是说,无法彻底排除你有包庇嫌犯或是成为共犯的嫌疑。”

“无法彻底排除。”鬼庭总经理考量着石田警部的表情,“您同样无法彻底排除‘丢一亿次硬币每一次都朝上’的可能性不是吗?”

石田警部立场鲜明:“丢硬币并不违法。”

猫御前柔若无骨地蜷缩在鬼庭总经理怀里:“片喵也不太可能违法。你们也许是看错了喵。”

“断无可能。这是秀吉大人亲自下达的逮捕令,还是说,你在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猫猫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天真无邪,“你们可能看错了秀吉这个人。”

 

“我也许看错了您。”

真田幸村将挽起的衣袖仔细地放下,继而转向端然坐在窗边的蒲生氏乡。蒲生凝视着早已凉透的威士忌,液面上漂浮着的苹果屑和罗勒叶,像是奥菲利亚被冲散的花冠。

“彼此彼此。”即使底牌已尽,他的声音也依旧弥散出优美的吸引力,“真田小姐看上去,也并非随手掀雷抉电之人。”

幸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本意只是想护送片仓分社长离开房间而已,可是场面过于混乱,加之蜈蚣帮和金鹤打手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怕不是比两片切片面包之间的差别更加细微。幸村只好一边闪避自保,一边竖起耳朵倾听双方叫骂声的低俗程度,时不时地替蜈蚣帮补上关键性的几拳,不知不觉中,她就站在了飓风的中央。

二十分钟后,一地虾兵蟹将的壳。

但木直次的脸上五光十色。眉骨似乎骨折了,鼻梁上一圈立竿见影的乌青,远观像是钻完烟囱的白猫。鼻血开了闸一样哗哗流,但木陶醉在悲壮感中,根本不接旁边的青春痘小弟(似乎叫常盘凖人)递过来的手帕,磅礴的鼻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仿佛被鲜红的油漆竖着抹了一刷子。

但木两眼放光地靠近幸村,血腥味儿的呼吸时宽时窄:“大大嫂,你真牛逼啊!你是大拿中的大拿!踢人时都看不见腿!不瞒你说,我们以前总是私下里议论你的奶——”

“这种事还是瞒着我吧。”

“现在你就算一丝不挂地站在这里,兄弟们也六根清净地孝敬你棒棒糖和MM豆!大大嫂,我代兄弟们敬你是一条好虫!你是混哪条道的?势力网怎么称呼?”

“我体大二年级的……”

“牛逼绝了!大大嫂还是大学生呢!我们都知道大大哥比生菜还脆,被不爱刷牙的蚊子叮一口,瞬间高烧到39度6,看到大大嫂这么威武雄壮兼温柔体贴,小弟们也就放心了!”

幸村只好回以微笑,心想以这位但木先生舌灿莲花的口才,加上无比真诚的表情,不去做电视购物实在可惜。倘若摘除掉蜈蚣帮的污言秽语,说不定能净化成一个文学沙龙。

“蒲生先生,”她鼓起勇气,向窗边走去,“我想,如果您认真地想要把伊达成实囚禁在这里,应该能做到天衣无缝。您能够动员的警备力,也绝无可能是这个人数。”

蒲生扬起笑容。那笑容如深冬的山雾般凉浸浸的。

“我虽然模拟出监狱的形状,却本没打算还原其本质。”

“我不明白。您究竟是敌是友?”

“真田小姐,世上并非只有敌和友。敌和友就像光和影,力和能,真相和谬误,满足一定条件,就可以相互转化。”

蒲生氏乡蹲下身,从失去意识的金色对鹤打手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纽扣型窃听器。它似乎已经在搏击中遭到损毁,像是奄奄一息的秋蝉般,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我能够动员的警备力,的确不可能是这个人数。我能动员的人数是零。”

幸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片仓分社长以为做出辅助线的人是他自己,实际上那条线是我画的。”

“……您故意在伊达成实的生命体征监控系统中,写进只有我能发现的BUG,通过撬动我,引来片仓分社长,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用我们,替你除掉你的警备团吗?”

蒲生将窃听器丢进威士忌,看着它像瘪缩的葡萄干一样冒出细小的气泡。

“真田小姐,现在你认为我是敌是友呢?”

“很抱歉,我还不清楚。”幸村直视着他,“只是,似乎能够理解,您为何能造出如此逼真的监狱复制品来了,逼真到连片仓分社长的眼睛都能骗过——囚徒制造监狱,听起来像个寓言。”

蒲生氏乡笑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和你相处,令人赏心悦目。”

“谢谢。但如果您有害于伊达社长的话,我也会努力让您吃一点苦头。”

“这苦头听起来很美味。”

或许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是类似于咖啡滤纸般的画面。真田小助理感觉蒙受了轻微的耻辱。虽然看蒲生的认真神情,不像是有这层心态。他对真田小助理的不吝赞美,像在赞美博物馆里陈列的珐花瓷器。那种称扬是拉开距离的,既没有据为己有的邪念,也没有挖苦讽刺的意图。

“如果在被体重压坏之前,这个窃听器一直是奏效的,”真田小助理将目光移向一地狼藉,“那不就意味着,您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掌控下吗?”

“我从来都在秀吉的掌控之下。”蒲生很干脆,“但难道因为有监考,你就真的不作弊吗?”

幸村有些困窘:“可能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公平竞争。”

“随意撬开别人的防火墙门,是公平的吗?”

“上锁的门就在那里,能否用钥匙以外的道具打开,取决于个人能力。”

“即使那并不合法?”

她微笑着,用讨论冰激凌口味的语气回答道:“我只是喜欢公平,对合法感觉一般。”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虽坚固,但不算很熬人。幸村和蒲生都受过良好的家教,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此刻他们都没有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这意味着交谈还没有真正结束。

“最后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蒲生优雅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掌控您的人,”她谨慎地避开那个名字,“对伊达成实的生死作何感想?”

“不作感想。”蒲生说,“我有一位可以绝对信赖的心腹,姓名古屋,是个歌舞伎演员。伪造工作是全权交给他去经手的。我想这是唯一一件真正瞒过秀吉耳目的事情。”

“那么,不惜一切手段都要除掉成实副社长的因素其实并不存在。”幸村停顿一下,“除了他自己。也就是说,成实副社长从这座宅邸逃离后,他的身后没有追兵,他要抗衡的是自己的求死欲,如果他还对人间无法割舍,就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大前提是,只要我不成为他身后的追兵。”

“您会成为吗?”

“如果我打算追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放他走。我大可在他的肌肤下注射点别的什么,让他把十平方米走成万里长城。我确实是个环保主义者,推崇循环利用珍贵资源。不过对横刀夺爱没有兴趣。”

蒲生装作没有看到对面蜈蚣帮干事的左冲右突。但木直次被常盘凖人拼命地掩住嘴巴,才没把当年背地里痛骂片仓分社长的话,像炸酱面的打卤一样再次热腾腾地浇在蒲生氏乡的脸上。

“真田小姐,就你看来,那位片仓分社长是位怎样的人?”

“片仓分社长总说自己平凡到无趣。”幸村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我父亲说,最应当提防的就是这种口口声声强调自己平凡的人。特别是当你明确地意识到他在说谎的情况下。”

 

最上义光社长的风度极佳,不仅亲自驾车将两次拒绝自己offer的真田小助理送回了伊达会社,还默许但木直次坐在副驾驶上对自己龇牙咧嘴。当然,一路上最上社长对“抱着脑袋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一个小时”的逸话只字不提,BGM播放着亮力而饱满的爵士小提琴曲。

当她推开社长办公室的门时,总裁正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灯没开,房间漆黑一片,像沉没多年的废弃潜水艇,真田小助理似乎听到深海压强爽脆地咀嚼铁皮的声音。

“幸村,过来陪我看月亮。”

“……你是凭借超声波识别出我的吗?”

“除了你,没有人会来找我了。”政宗向她伸出手,订婚戒指发出鲸鱼座β星般的寂寥光芒,“谁欺负你了?吓得我的乖姑娘连门都不敲了?”

“没敲门是因为失去了敲门的社会性立场。”幸村非常认真地解释道,“我已经不再是你的下属了,也不再是任何人的私人助理。”

“那你想不想当白石分社的分社长?”

政宗转过脸问她,似乎不全是玩笑。如果总裁此刻置身于割草类游戏的话,2P选择界面中,片仓分社长、成实副总裁、鬼庭总经理甚至是猫御前的头像都灰了下去。唯一能选的原田左马助课长,是举着酸奶小勺就敢去挑战魔王的厉害角色,但眼下等级只有1。

他的身边层峦叠嶂地排列着很多人,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也会站在他这一边的人,临时或永久地,已然悉数离去。只有伊达财团像监控股票跌涨一样,时刻关注着他的脉搏。枪击案后,他收获了关注度和大众的同情,将同情料理成好感,工序比搅拌纳豆还更简易。

他想,这就是献祭了父亲、弟弟和五郎后,淬炼出的天梯。

——通向云端的摇摇欲坠的天梯。

幸村望着他显著瘦削的脸颊,眼睑深凹出一层阴影,唯独眉尖上挺着异样的锋芒。她明白他为什么不开灯了。赏月只是极其微弱的一方面。离开特护病房的十个小时,他孤身一人迎战着各路媒体,私宅门口多半也已经被攻陷,最安全的地方反而就是这里。

月亮的形状很破碎,像没有加载完毕的小光标。月光迸溅出来。月亮苍白的动脉血液,无声地奔涌着,将城市的夜景一字排开,仿佛火星上橘红色的运河。

政宗把脸埋进她的肩膀,声音带着模糊的笑意:“我把电视台和出版社的图像版权全部买下来,尽全力去避免藤五郎的脸不经处理地出现在任何报道中。即使如此,也不可能立刻稀释民众对他样貌的记忆。需要一些时间。我想小十郎会处理得比我周到,只能这么去相信。”

“嗯。”

“真奇怪,我既希望他们跑得越远越好,又希望他们立刻回到我身边。”

“一点都不奇怪。”幸村低声说,“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会撑不住的。”

“我已经连续睡了快一个月了,现在感觉好极了,皮肤都年轻了三岁。”

“再年轻三岁正赶上青春痘爆发的阶段。”

“青春痘总比老人斑好。”

“你离老人斑还差两个半片仓分社长。”

“……你是不是工作里积蓄蛮多压力的?小十郎一走你就疯狂说他坏话。”

“……”

“幸村?”

“……”

“喂,幸村,说点什么。”

幸村音色缓缓:“天气真好。”

“……没话讲你也不用这么敷衍我吧!”

“不是那样,是真的觉得天气很好。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注意天气。太阳有没有真正出来,风向标朝哪里转动,完全没有留意。是看到你我才想到天气很好,月亮很美。政宗,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在找的是某一种自己。就好像你是一块拼图,必须找到对应形状的人生,把自己安置进去。我也是这样的,期望着某一种特定的自己并求之若渴。明天天气也会好的。不管天幕上挂着的是什么,明天都会到来。一定会来。”

 

深夜的高速公路休息站鲜有人烟,空气间飘荡着一股柴油、新生树叶和廉价摩卡混杂的气味。麦当劳自然是没有的,两人找了一家半自助式乌冬面馆,成实两眼放光,仿佛一位刚还俗的高僧,拼命往碟子里堆积天妇罗和可乐饼。景纲只点了一碗素乌冬,往上铲了三勺免费的葱花和七味粉。

成实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对方的,有点不好意思地夹过去一只虾。景纲一言不发地把虾又送了回去。他的节制让成实模糊地意识到“过日子”的概念,尽管以现在的处境,还远没有什么日子好过。

无论如何,他们正浸润在未成形的幸福中。片仓景纲默默地思索着前路,超越法律的界限,将成实留在自己身边,如同试图将多纳圈的洞永远留下。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任何福祸的觉悟。

“现在情况特殊,最好不要直接称呼名字,奈留美。”

成实一口炸鱿鱼圈没咽下去,恶狠狠地吐到碗里:“你他妈的——”

“奈留美,我爱你。”

“……再、再多说几遍。”

“吃饭时不要说话。”

“不是你先说的吗?!”

成实感觉一阵轻飘飘,景纲的态度简直是华丽转身,不再是以前那个春心荡漾到最高处时、一桶液化氮浇进我裤裆的冷酷无情小十郎了。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窗外亮起一片昆虫复眼般的猩红车灯,明显不属于游客或工薪族的一群人正向室内积压过来。

他攥住景纲的手,说:“我们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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