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该这么问。不过——您还好吗?”
片仓分社长没有回答,他找了个角落将自己安顿下来,然后就纹丝不动,将自己的生命体征调低成一颗盆景植物。在失重般的沉寂中,真田小助理一边评估着情势,一边在心底祈祷原田和后藤两位课长能死守住伊达政宗的理智。
她将视线停在鬼庭总经理的手机上。从他走进这间特护病房起,锁屏上的未读信息就以媲美银行外汇更新的速度不断下刷着。鬼庭纲元仔细地整理着衣领,表情镀上了一层闪电般的青光。他像个被抽去记忆卡的机器,高超的运作稍显浮躁起来。
显然,成实的死讯对他也造成了沉痛的打击。枪击事件发生前,幸村目睹了鬼庭纲元将门卡“让渡”给片仓景纲的一幕,纲元不惜违背政宗的命令,将挽回事态的可能性交给了片仓分社长。如果景纲赶得及阻止枪击事件的发生,一切就会重归日常;如果景纲赶不及,门卡也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用来指控枪击事件另有玄机的唯一铁证,就藏在门卡权限的修改记录中。
幸村并不很了解纲元。她不知道他在整桩事件中赌了什么进去,但她能够感觉到,筹码一定是对他而言、曾经数一数二的什么东西。如他自己精准的表达一样,成实的死亡与他无关,却充满了不可被追究的责任。他在这种丧失感中,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真田。”
幸村如梦初醒地意识到,那是片仓分社长的声音。
片仓景纲依然坐在房间的角落,擎着清秀而森然的面孔,用充满洁癖感的冷色谱语调喊她。似乎像每一个最普通的工作日一样,要求她复印一份文件,或是端上一杯茶水。
“真田,”他继续下去,“你有话想对我说吧。”
真田小助理抿了抿嘴唇,收回了大约七种展开话题的方式。最后她选择了开门见山:“我认为……新闻报道出了问题。”
“出了问题。”景纲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很肯定,我不能为自己接下来的发言做任何担保。非常抱歉,我知道这样很草率,但我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幸村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直视景纲的眼睛。
“我认为副社长……伊达成实还活着。”
特护病房再次沉寂下去。沉寂越来越严密,像是压缩在窄小纸盒里的波形碳素弹簧,进一步地持续绷紧。真田小助理低下头,感受着自己的发言造成的无形塌陷。
“你确实足够草率。”景纲叹息道,“遍地都是你适合与之分享的人,除了我。”
“真的是非常抱歉。”
“但我相信,你不是信口胡来的人。”事到如今,他的条理性却依然完好无损,“我绝不会看走眼。如果你不是我期望的那种人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录用你了。”
“谢谢。”幸村微笑着,“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你相信我对你的信任,就可以间接地相信自己。”
幸村渐渐放下心来:“片仓社长,您真是处变不惊呢。”她差点说“心如止水”,再一想这词有点出家的嫌疑,赶紧刹在嘴边。
“因为还不到该哭的时候。”
片仓分社长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这是他决意打长期消耗战的讯号。真田小助理很想追问“该哭的时候真的会哭吗”,她实在想象不出画面,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种“到时间立刻洒水”的定时定量灌溉设备。
接下来他看着她展开笔记本电脑,玲珑的唐菖蒲红色,比正红色要暗一些,像是新鲜的小番茄。机体上看不到任何品牌的标志,景纲曾问过她这台电脑的出处,彼时她害羞地回答:“是手制的。”仿佛在谈论一盒情人节巧克力。
“想必您很了解,副社长被赋予了特殊的使命。”幸村斟酌着词句,“对于伊达财团而言,他已经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家族成员。他本人的生死,和他所裁决着的生与死,都极大程度上关乎着伊达财团的兴亡。”
就像一支股票。片仓分社长想。
这想法在成型前就已经刺痛了他。
“我想说的是,从副社长被赋予特殊使命的那一刻——也就是十五岁生日时起,他的体内就被植入了一套监控系统。一旦他的生命体征停止,消息就会第一时间发布给伊达财团的理事会成员。”真田小助理的手指停下来,“现在,我骇进了这套程序。”
她转过屏幕,屏幕上一线持平的心电图,配合旁边的数字零,解读不出第二种可能。
“这数据意味着货真价实的死亡。”景纲说。
“前提是,这是货真价实的数据。”
“你说什么?”
“我骇进了这套伊达财团最机密的程序之一。”幸村降下了音调,“但我发现,门有被撬动过的迹象。简单来说,有其他人在不久之前骇进了这套程序。”
景纲感到自己的语气发干:“有人修改了数据?”
“我不知道它修改了什么。”幸村说,“只知道一定有什么被修改了。谁有必要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以这么危险的方式修改伊达成实的生命体征呢?”
片仓分社长闭上了眼睛。
——成实还活着。他等待着这个百分之九十九的现实沁入意识。
足以登上晨间播报的新闻不可能造假。新闻只是按照既定程序,报道了他们以为的真相。那么监狱中那一具已经确认死亡的尸体是谁的?真正的成实是从什么时候被掉包的?十几个小时他还亲眼见过成实,一夜之间如何在监守天衣无缝的W市监狱内完成偷天换日?
(……不,等等。)
他回想起从市中心将他带往W市监狱的那辆巴士,皮肤如海星般粗糙的驾驶员,巴士内面色紧绷的乘客。如果那一切都是假的呢?如果存在一个假的巴士,将他带往一个假的监狱,让他完成一次假的探监,那么成实被掉包的时间是不是可以再往前推?
画面变得清晰起来。探监那天,他穿过无菌环境,被动地渡过一道又一道的门。门的尽头是什么?当他见到成实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浸浴全身。当时他被重逢蒙蔽了仅剩的理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违和感从何而来。
是光线。
如果他和成实之间相隔的、真的是一面玻璃的话,玻璃两侧绝不可能出现当时那种程度的采光差异。那根本不是什么玻璃,而是一块巨大的屏幕。他面前的成实只是一段影像。
——成实根本就没有踏进W市监狱一步。
景纲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这是一个什么人才能完成的、什么规模的骗局?他需要制造一个假的监狱,一条假的公交线路,一群嘴巴密不透风的群演,以及挑选一个最佳的证人来成为这场骗局的主演。他挑选的人正是片仓景纲。也许是考虑到政宗对景纲的信赖,也许仅仅是出于恶趣味,他要让景纲来见证成实的死亡货真价实。
成实恐怕从离开法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置身于幕后黑手的骗局之中。十几天来,成实一直在他以为是监狱的地方生活着,幕后黑手甚至为他安排了劳动课程,以便让他最大程度上地酝酿感情,对着一块大屏幕,完成和景纲的告别。换言之,成实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站在了幕后黑手那一侧,成为了骗局最无懈可击的那一部分。
“真田。”景纲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这件事你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吧?”
“当然没有。”真田小助理露出事务性的微笑,“我不可能将没有把握的喜讯分享给政宗。如果我是错的,让他产生本不该抱有的期望再重重跌落的话,就会深刻地伤害到他。”
“可你却把这不成形的疑虑分享给了我。”
“请您原谅。”幸村歉疚地说,“我宁可伤害您,也不会伤害他。”
景纲苦笑了一下表示理解:“还以为你是事业型的。”
“有时候是,就像手机可以调节成飞行模式一样。”
“你愿意协助我吗?尽管这并不属于契约合同的任何一部分?”
“工作契约是合法的。”幸村说,“但我的协助可能不。”
“其实于情于理,你都没有必要帮我到这一步。”
“不,我只是很清楚,与您为敌的后果非常可怕。”
景纲将眉毛皱成一个困惑的角度:“你曾经以任何形式与我为敌过吗?”
幸村嫣然一笑:“我想应该没有。除非,是上辈子的事。”
她聚精会神地敲击着键盘。据说最优秀的黑客是不需要鼠标的,景纲不了解他的私人助理作为黑客优秀到什么程度,但他确实从没见过她用鼠标。
景纲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在思考的暂停中,他感到对成实的强烈想念。这想念剥夺了他绝大部分的意志,他盯着电暖炉橘色的光线,它们渐渐模糊成圆形的一团,震荡着他的身体。
成实大人。他想。我永远无法做成那个把你从法庭上劫走的人。我只会冷静超然地坐在角落里,感到深刻的无望。如同我只能接住你濒死的身体等待上苍的判决一样。我习惯于认命。真相从三年前起就一直原封不动地摆在我面前,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去直视它。
他在探监的随身物品中携带了一把安全锤。那是他从车厢里掰下来的,他真的想过用这把锤子砸碎玻璃,哪怕是一瞬间也好,想要亲手触碰到恋人的存在。锤子理所当然地无法通过安检门(讽刺的是安检门本身也是假货),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精妙的骗局就会功亏一篑。
“目标已锁定。”真田小助理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要立刻骇进他的个人电脑吗?”
“他?”景纲转过头,“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性别了吗?”
“嗯,因为,”她有些迟疑,“他很有名。”
“有名的黑客吗?”
“有名的模特。”幸村纠正道,“您一定知道蒲生氏乡吧。”
蒲生氏乡优雅地挽起袖子,将淡奶油淋在黑樱桃甜烈酒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成实,脸上浮漾着价值一万八千英镑的精美微笑。成实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又不是一个电视节目,这人怎么能毫不厌烦地盯着看那么久。
“……喂,能不能先给我一件衣服穿?”
“当然。”蒲生对着鹅掌楸木衣柜优美地抬了抬下巴,“请随意。”
成实骂骂咧咧地缩进了被单深处:“你他妈这不是为难人吗?!本大爷现在连一件内裤都没穿你让我怎么过去拿衣服?你们做鳗的管脱不管穿吗?!”
“成实殿下只是太过在意我的视线了而已。”
“你费尽心思把我从监狱里捯饬过来,不是为了把我摆在这里作为静物观赏吧?”成实不满地提高了声音,“那你还不如去买一缸热带鱼,你们都是同类交流起来更方便些,而且它们还会吐泡泡,本大爷不高兴了一个泡都不给你吐。”
“那么我们来对等地谈一谈吧。”蒲生说,“作为同类。”
“既然要对等,不能你穿着衣服我光着身子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蒲生放下酒杯走来,半跪在床边,开始解自己的黄铜纽扣。深橄榄色的厚外套和美国高街风T恤被依次剥落,露出充分锻炼的裸体。肌肉的弧线不过分刚硬,展现出恰到好处的美感。
对着这一具堪称神造的完美男体,成实彻底懵逼了。他忽然之间理解了小十郎平时跟自己沟通有多么困难:“我靠你怎么一言不发地就脱了!!!跟你讲了这么多文明的话根本就是对鳗弹琴吗!!!”
“成实殿下方才的发言没有任何文明的成分吧。”蒲生保持着微笑,将刚脱下来的衣服递过去,“来,你不是要衣服吗?”
“你他妈还不如扔给我一颗空心菜让我穿上!至少是崭新干净的!”
成实恼羞成怒地试图将衣服扔回去,但抬手的一瞬间意识到这画面谜之温馨,立刻调转方向,把衣服扔到了地板上。蒲生依然用毫无想法的笑容对着他,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诚恳,或者说散发着某种近似于诚恳的感情,它容许着成实的思路顺着每一种可能性往下走。
成实依然吃不准他到底笑什么:“喂,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身边缺乏成实殿下这种人,充满飙脏话的激情和能量。”
看来是个跟政宗不同方向的麻烦大少爷。成实赶紧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省得莫名其妙提升这鳗的好感度:“你身边的文人雅客都是互相捡剩衣服穿的吗?”
“是蒲生家一种表达亲密和信赖的方式。”
“真讲卫生。建议你们互相用彼此的洗澡水,还节约能源。”
“你怎么知道我会赏赐给部下我的洗澡水?”
“……”
成实无声地掩住了脸——小十郎,救命啊。
蒲生打开衣柜,随手抽出一件没有拆过标签的撞色POLO衫和一条牛仔裤递给对方,标签上写着:For Leon。大概是他的英文名,语源来自号令雷霆的黄金狮子。
这似乎很合理。蒲生氏乡那对柔润清澈的水珀色眼眸,怎么看都优越于任何可能杂糅进去的人种和血统。如果说他的基因不纯,也只可能是封印了什么远古的神祗进去。
成实道谢后换上衣服。尺码居然刚刚好。
“你刚刚说自己是某人的棋子。”
蒲生说出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属于现任的国家首相。
成实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良久,他将逻辑补充完整:“你奉丰臣秀吉之命来暗杀我?”
“不。秀吉大人对我下达的命令是,排除伊达政宗。”
原来是这么回事。成实想。看来政宗那些花里胡哨的电视节目没白上,五湖四海的流量没白买,果真成功地引起了现任首相的危机感。对于这位除了眼珠什么都不缺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秀吉终于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蒲生对“排除”一词的判断是,不一定非让他死,只要让他没有能力再站上政治家的舞台即可。丰臣方面已经着手去拆解伊达财团理事会的内部成员,策反石川昭光和鬼庭纲元,蒲生的任务则是斩断独眼龙掌控着的灰色爪牙,也就是特殊武器——伊达成实。
对秀吉而言,蒲生是一张安全的牌。靠脸吃饭的世界知名男模背后存在一个暗杀集团,很少有人会往这方面想。但蒲生心里清楚,所谓的“安全牌”,其真正的意思是可以随时被打出。扶持或根除蒲生,都只在秀吉的一念之间。
蒲生氏乡的本性是温柔的,他不总是想着非得弄死谁不可。但率领着对鹤集团的金色雄狮Leon却恰恰相反。他用了三年的时间作出决定,以蒲生氏乡而不是Leon的身份,正式和成实相遇。
“三年前,你第一次背负夺取某人性命的那一天,也是我执行任务的第一天。”
虽然早已有了预感,但此刻,成实还是感到一股寒气涌上背脊。
他说了三年前。他所还原的是那个语境——当时的自己身处视野绝佳的狙击处,手握一把全世界威力排名第四的自动手枪,狙杀目标就在瞄准镜正中心,而自己选择放下了手枪。
“我知道你的秘密。”蒲生说,“你为什么放下了枪,我都知道。”
“什么?”
“你和伊达政宗不同。政宗想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本该是被害者的二本松义继,成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而他因为有一套不能见天日的暗杀计划,无法光明正大地求助于法律。于是三年间,他不惜利用你,一步一步地、缓慢但确凿地接近真相。换言之,伊达政宗是真正对事实一无所知的人,”蒲生的声音冷下去一个阶位,“但你不是这样。”
“住口……”
成实听到自己的语气是空心的,但他毫无办法。
“你不一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时候重重迷雾后寻获的真相并不会大快人心,而是恰恰相反,它近乎悲凉地过度简单了。”
“我让你住口听到了吗?!”
“成实殿下,你害怕了吗?不想听到那真相从我口中说出吗?”
蒲生收敛起神情,笑容在他英俊的面孔上已经无影无踪。
“即使是现在,伊达政宗也将你的死亡解读为牺牲。你是为他牺牲的,他对此坚信不疑。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如果你当真是为他着想的话,就该在一开始向他坦白你所目击到的真实,而不是怂恿他一起,去追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幕后元凶。”
冷汗浸湿了崭新的POLO衫,成实感到喉咙深处开始结冰。他已经不在意为何蒲生可以这么快地找准他的要害。这要害就像一截坏死的残烂牙根,一直悬在他看似健康的口腔深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句脏字背后。他把它藏得太久了,每喝一口凉水,都强烈意识到它的存在。
“宫森栗巢事件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幕后元凶。”
蒲生用审判的语气重复道,“因为那原本就是二本松义继打算杀害伊达辉宗而设下的一个局。”
“二本松打算杀害辉宗,巧合的是,政宗也打算借你父亲之手除掉二本松。对彼此的计划互相不知情你们双方,谁是加害人,谁是被害人,无非是谁先得手的问题而已。”
“你错失了狙杀二本松义继的最佳也是唯一时机。你害怕自己射偏——那只是借口而已。毋庸置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将子弹精准地送进二本松的太阳穴。你害怕的是,伊达政宗借你父亲之手完成了暗杀计划。你害怕政宗抛弃掉你的父亲——就像他的先祖所做的事情一样。”
蒲生停顿片刻,用悲悯而温柔的视线注视着失去反驳能力的成实。
“……不。你真正害怕的,是去承认一个事实。政宗轻易地选择牺牲你最珍视的你父亲,如同你也轻易地选择牺牲他最珍视的他父亲。”
“这看上去很公平,但你们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关系。他作为一族的统帅,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牺牲任何人。他牺牲你父亲,你也只能任他牺牲,等你父亲挫骨扬灰,你还要继续献祭你自己。这就是规则。你们各自努力过了,这很了不起,但公平从未存在。”
“你早就察觉了这件事情有一个如此简单的真相吧。才会宁可陪他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大到把你整个人生都赔进去。你不是牺牲。你只是在逃避而已。政宗利用你企图重新掘出真相,而先他一步抵达真相的你,引领他把愤怒和憎恨往一个错误方向发泄。究竟谁在利用谁呢?”
蒲生走上前去,轻轻地捧起成实的脸。
“成实殿下,你多么希望真的存在一个幕后元凶啊。你多么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心无旁骛地,为伊达政宗而牺牲。你多么希望他能够去恨一个你也恨着的别人。你多么希望你放下枪的举动,不构成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不要再说下去了……”
蒲生的五官在成实的视野中模糊了。
“也许我能做到。”他和蔼地说,“我来成为你所希望的幕后元凶。”
TBC
※英文名Leon是史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