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响真田家的房门后，应门的是个幽灵。
幽灵把身体半靠在门框侧，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双冷淡的漂亮眼睛毫不客气地把来宾往回堵：“东西放下，人就不用进来了。”
总裁充耳不闻地向他伸出右手：“伊达政宗。”
“国际礼仪中，主动伸出手的应是主人、上级或长辈，宾客、下属或晚辈再与之相握。”幽灵的语气很缓慢，“后者没有一项身份与我相符，因此我没必要赏你的光。”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试试手能不能穿过你的身体。”
幽灵瞳孔深处的聚焦稍微产生了一点偏移。
“况且，我以后很有希望成为你的长辈。”政宗狡黠地笑道，“你是幸村的小弟弟吧。”
幽灵缓缓地挺直了脊背：“幸村没有小弟弟。”
“我知道她没有。”政宗停顿了一下，“无论是裙子里还是户口本上。”
总裁的黄段子似乎不溶于空气，碎碎地掉了一地面包屑。幽灵的身高稍微占一点优势，睫毛斜斜地挡住视野，目光没有丝毫热度，但不是那种横眉冷对，他整个人像是博物馆的高仿展品。
“武田信胜。”幽灵说，“我以后也很有希望成为你的长辈。”
“可以可以。”总裁立刻顿悟，“我们争取互为长辈。”
本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武田信胜，默默地握住了对方一直等候在半空中的手。政宗感觉手掌仿佛紧贴上凛冽的冰面。在对姐姐的恋情上，信胜获得了第一个支持者。而政宗则是信奉一个铁则——喜欢玩球的都是朋友。
武田信胜穿着一件锌灰色的毛衣，头发梳得很整齐，后脑勺却别了一个鱼骨发卡。总裁暗自推理起对方的恋情进度，真田信之还在用自己的饰品给他梳头发，怕不是还前路漫漫。
信胜递给他一个茶杯：“今天只有我在家。喝完了就回吧。”
政宗低头看向茶杯，里面竖着一根咔吱咔吱棒冰（奇异果口味）。
“……你活了十九年是不是从没接待过客人？”
“等它化了就可以喝了。”信胜想起什么，“或者你喜欢酸奶味的吗？”
“不是那个问题……”
“我父亲很喜欢吃棒冰，冰箱里总是备着很多。”
“你哪个父亲？”
信胜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有一个父亲。”
政宗把咔吱咔吱从茶杯里捞起来，它冻得像根警棍：“如果你的愿望能成真，以后你也要管他叫父亲的。还不趁着现在浑水摸鱼地预习一下。”
“我还有一个梦想。”信胜交叠双手，“是把这房子的门牌重新变回武田二字。”
“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少管为妙。”
“你不是每天都管着一堆大人吗？”
“那我也管不了小十郎和藤五郎今晚该谁上谁、未来谁跟谁姓的问题。”
政宗打从心底希望成实能牺牲一下小我，别让小十郎这位霹雳逼数侠加入伊达一族，将本就群魔乱舞的伊达家变成一个复仇者联盟。
这时政宗突然看到信胜的面部表情摇晃了一下，下一秒政宗意识到，他笑了。他的微笑令人联想到家电销售专区的液晶屏幕上的花开，清晰到失真的慢放。
“哦，我不是指那个。”他语气恬淡，“我并不介意昌幸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
信胜对村松、幸村和昌幸都直呼其名，唯独称呼信之为姐姐。这称呼可能是顺从，也可能是在酝酿一场最惊世骇俗的叛逆。他把鱼骨发卡摘下来，在手里把玩着。
“我不是幽灵，我只是没和你活在一个时态语态里。我是个本该死了的人。本该死了的我本该是武田会社的领导人，就和你现在身处的位置一样，我父亲是前任社长的私生子，但我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接任社长一职的年龄可能会比你更年轻。”
“Subjunctive Mood，”政宗点点头，“你活在虚拟语气里。”
“嗯。本该是我初恋的女孩现在成了我姐姐。我那时还小，没来得及有选择。”
“谁都有没有选择的时候。”
“你喜欢幸村哪一点？”
“我喜欢她——”总裁笑了笑，“能让我喜欢上这一点。”
“你们会结婚吗？”
“借你吉言。”
“如果你们结婚了，”信胜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真田家会怎样？”
室内暖风很足，棒冰已经完全融化了。政宗捏起茶杯里光秃秃的冰棒棍，将上面的字展示给对方看——“再来一次”。他对自己笑着：“果然你们家人都有匪夷所思的强运。”
“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信胜凝视着他，“再搬一次家，还是再死一次？”
“阿武。”政宗突然用幸村的方式称呼了信胜，“我们可以来比赛。”
“……什么？”
“比一比谁能够先更换掉真田家的门牌。”
信胜半凝固的脸上出现了愕然。
“如果你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真田家、而不是继续被保护的话，最好抓紧时间抢在我前面。”政宗的笑容继续纵深，“别忘了，你是虚拟语气下的武田会社领导人，而我是伊达会社的现任社长。”
信胜站起身，久久地俯视着他。
“如果有一天你让幸村哭了的话，”他说，“我会杀了你。”
“请务必这么做。”
“我可以穿墙而过，你逃不掉的。”
政宗举起双手：“哦，好可怕。”
两人暂时静默下去。半响，政宗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弟弟。”
“现在呢？”
“现在有一个类似于弟弟的玩意儿。”是说副总裁。
“曾经的弟弟呢？”
“变成虚拟语气了。”
信胜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冷冷地点评道：“你真是充满惊喜。”
政宗看了一眼时间，把带来的伴手礼——枫糖牛油曲奇和枝豆布丁放在桌子上：“我要去跟你姐姐燃情球赛了，这是带给你父亲的，感谢他上次的关照。我会再来感谢你这次的关照的。”
“幸村是幸村，不是我姐姐。”
“好好好，没关系，我宽宏大量，不计较跟你共享一个姐姐。”
“我今晚就穿过你家的墙。”
“哇，那我得把幸村放在我床上驱一驱。”
现任总裁站起身，整理好衬衫边缘，抬头才发现虚拟语气总裁已经向他伸出手了。
他愣了一下，带着微笑用力回握了上去。
END
幸村：“和阿武聊得还开心吗？”
政宗：“放心吧我的好兄弟，我的情商比小十郎的发际线还高。”
幸村：“你这修辞让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笑了……”
政宗：“还有我家今晚会来幽灵啊。需要你在床上驱一驱。”
幸村：“拿着，这是片仓分社长家神社的符，很灵的。”
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