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会社】【追想篇】日晷(下)

成实对着镜子,拨弄着被造型膏定在前额的头发,觉得自己很陌生。

 

剪裁合体的小晚礼服,月灰色的条纹领带。父亲一边细心地帮他打上普瑞特结,一边微笑着说:“天知道会有多少女孩想穿上婚纱站在你身边。”

“站我身边干嘛?”成实继续和发型斗争,“蹭苹果派第二个半价吗?”

棱角分明的衬衫就像层锡纸,把他包装成一个不得劲的几何形状。左翻领上有一个空荡荡的扣孔,背后缝着一条黄铜色的花枝线,暗示着西装的高贵身段。侧兜很浅,别说是棒棒糖了,塞一张购物小票进去都会暴露得一清二楚。

太空服可能比西装还更便于活动些,成实想,这身衣服可以直接穿去葬礼——无论是二本松义继的还是我自己的。小十郎每天都穿这种异物上班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过,普通职业杀手的棋路可能并不适用于他。因为他有一个确凿而堂皇的身份,因此不可能和父亲一样,将指纹样本从国家DNA库删除,终生背离表舞台。

换言之,如果想要成为和父亲比肩的职业杀手,对他自身的要求更加苛刻。例如为了保证反射神经的完好无损,杜绝酒精和烟草,以及各种药物。一包清热感冒冲剂也能致命,他的意识哪怕涣散丝毫,都有可能被训练机械上的刀刃裁开动脉。

成实隐约地明白,一个完美的杀手是不该有身份的。只有不是任何人的人,才能随时随地成为任何人。光有矫健的身手远远不够,更需要敏锐的判断力,以及临场即兴的天赋。不能迷恋自己的武器,哪怕手边只有一根挖耳勺,也要绞尽脑汁完成任务。

“比如说狙击。”彼时的父亲从身后环抱着他的肩膀,“你要估算射击的角度,风力或窗玻璃等遮挡物可能造成的偏差,以及目标的移动轨迹。”

“我可以打几发?”

“只一发。”实元的声音开始冷凝,“单发模式的操控是最顺手的。”

“如果打偏了,不能再补上一枪吗?”

“成成,你只需要一颗子弹。”父亲说,“因为你要取的只有一条性命。”

漆弹枪训练的难度在升级,起初的靶心是苹果,逐渐升级为猎犬,对成为狙击对象一无所察的一般人,最后是退役军人或专业游击手。父亲要求他在训练时故意不穿护身马甲,去体会中弹的冲击力。荧光橙色的油漆真的很难洗,附着在附着在头发上,散发出动物性油脂的刺鼻气味。只要不被教官打中,就不用使劲搓洗头发了。成实的进步之飞速,绝大程度上拜此所赐。

帮儿子整理好领结后,伊达实元惯性地掏出烟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如同成实拼上性命地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乖儿子一样,他也全力以赴地扮演一个好爸爸。

他带成实来的理由只有一个,是为了让儿子亲眼见识一下自己的工作,然后知难而退。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条路有多么难走,有多么的不必走。与阿镜的结合稀释了他出身的卑贱,成实和他不同,他完全可以毫无世故地长大,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但成实选择了子承父业。最初的理由只是想和父亲多一些共同话题,渐渐地他了解到,父亲是孤独的,就像一只鼠妇,在潮湿阴冷的地段精彩地活跃着。成实看清楚了父亲的存在价值。在与母亲相遇之前,父亲将自己委身于偏见,直至如今,那依然是他赖以生存的偏见。

既然有母亲来爱他,他就可以尽情地自我厌弃。

政宗虽然对这位姨夫彬彬有礼,但需要他工作时,同样就不客气地需要着。对政宗而言,伊达实元就像一把螺丝刀,平时被放在柜橱里。他人的性命如同螺丝,根据位置,可轻可重,拆卸螺丝是螺丝刀的职能,不用也就白不用。

父亲需要一个战友。成实想。而政宗需要另一把崭新的螺丝刀。

“政宗,你别老劝我从良了。要我跻身上流社会,一碗涂改液似的浓茶要喝三个半小时,还不如任由我英年早逝,”彼时的成实一脸愁苦,“说到底除了打杀,我还能干什么职业?”

“还可以当全职太太啊。”总裁一脸悠闲,“对吧,小十郎?”

景纲和成实同时毫无准备地发出一个“诶?”的狼狈音节。

“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好在总裁并没留意,“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

 

伊达实元把排除二本松义继的计划定得很简洁。按照请柬上的流程,十七点二十分,二本松会邀请伊达会社的新任社长政宗在宫森粟巢酒店的中庭散步,评估下这块地皮的商业价值。政宗只需要在没有第五个人知道的情况下,将散步的工作交给伊达实元,接下来就是自由发挥的时间了。

实元公之于众的身份是伊达财团取缔代表役会的副会长,是持股额度排名第三的董事会成员,位高权重自不用提。伊达财团为他缔造了这层社会身份,甚至录入了假的基因和指纹情报。而他的真实身份,则是伊达一族内部的最高机密。

于情于理,二本松不会对他设防。发出邀请的是二本松,宴会流程也是二本松方安排的,何况双方关系正睦,如果发生人身意外,警方也不会怀疑到伊达侧。即使二本松对临时变动抱有不满,身为东道主也不可能谴责宾客——而这临时变动也将随着他本人的死亡而石沉大海。

他在薄得不可见的PVC手套上,再套上一层晚宴用白色鹿皮手套,用这双钢琴家般优美的手检查着行头:不到十厘米的冰锥,钳子,陶制刀片(可以躲过针对金属的检测器),黄彩镜片,比五円硬币更小的纽扣型窃听器……这些东西都很袖珍,看上去像是制作蝴蝶标本的套装,外行人根本想象不到它们是怎么取人性命的。

成实感到无措。他唯一能看懂的道具,是一把简单明了的TT-33手枪。

“爸爸,那我呢?”成实为转瞬即逝的不安感到羞愧。

“成成。”实元温柔地说,“你不要出手。看着爸爸就好。”

成实的脑海中立刻响起政宗的话:“我命令你不要出手。”他感到沮丧,一种被排除在战役之外的滋味。他用一种奇特的语气强调:“我可以派上用场的……我想我可以。”

“嗯,我相信。所以也希望你相信爸爸。”

“就算二本松不会设防,可是舅舅他……伊达辉宗前社长是知情者。”成实隐去了一部分彼此都能听懂的内容,“倘若他得知二本松约去散步的人不是政宗,而是爸爸你的话,立刻就会明白怎么回事了不是吗?”

“所以成成,”实元按住他的肩膀,“从现在起,我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你,听懂了吗?”

“……我懂了。”成实低下头,“但是,那个人是……”

实元和蔼地拍拍儿子的肩膀,目光却又冷又硬地盯着虚空一点。

“我们的雇主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伊达会社的现任社长。雇主的安全和利益为最优先,除此以外的任何人,都仅仅是他人。”

“是。”成实凝练地回答,“爸爸,我等你回来。”

实元俯下身,亲吻了儿子的额头。

——钟响了。是六月二十二日十七点整的报时。

 

父亲离开房间后,成实将那把TT-33手枪的皮套掀开,

他懊恼地想,父亲带我来,仅仅是为了让我在舅舅面前做伪证。对父亲而言,现在的我不足以成为战友,我连棋子都不是。那么对政宗而言呢?他不让我出手,是重视我,还是轻视我?是怕他毁了我的人生,还是怕我毁了他的人生?

成实转动着枪,然后,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将枪塞进了晚礼服里衬。

父亲的排除计划,是将一个不省人事(或者半死不活)的二本松塞进他本人的轿车,然后拧开自动驾驶,等它自己驶入山谷。想必政宗已经在方才的宴席上灌了二本松足够多的酒精。父亲没有带走枪,是不需要这项血腥的过程,血液会成为证物,可能的话,一滴血都不要流。

他推开房门,绕开监控,从通向库房的走廊往楼上潜行。

午宴时他打着找厕所的借口,把这栋建筑物的构造摸透记牢。借着他发现了一处中程狙击的绝佳场所——4018号室的洗手间。把换气扇卸下来,刚好正对着酒店中庭。

(用得上。)

成实这么判断道。

而他现在就自作主张地匿身在这里了。他用偷来的万能门卡打开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这栋建筑内总共不超过二十个人,人人都在为了晚宴养精蓄锐,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

没事的。他想。我没有鲁莽行事。我只是找一个绝佳的观赏席,见习父亲的工作而已。至于这把枪……对了,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万一存在万一的话,拼上这条命,我也要保护父亲。

紧接着,透过窄小的换气扇窗——

永生难忘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出现在中庭的是二本松义继,和伊达辉宗。

如果成实临走前记得带上手机的话,此刻就能看到手机屏幕正疯狂地刷新着信息。但窄小的晚礼服只能容纳最多一件异物,既然他选了枪,就不可能再携带手机。

成实感到血液一股脑冲进脑袋。

他敏捷而机械地举起手枪,对准了中庭的两人。

他们显然不是在散步。两个人撕缠蛮拧着,二本松的五官狰狞起来,远看像是石灰墙上的一滩水渍。伊达辉宗的颈部伏着一条小虫,仔细一看那不是虫,而是正在流经的鲜血。二本松招摇着匕首,猛推了一把辉宗,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成实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颤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父亲呢?政宗呢?为什么本应成为一具尸体的二本松,现在正扮演着加害者?

——辉宗被二本松劫持了。

隔着中程狙击的范围,他并不能听清二本松嘶吼的内容。或许是因为血液在体内漫游的声音过于喧嚣,盖过了那一连串含混的谩骂。

我可以击毙二本松义继。他告诉自己。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他的脑海中旋即浮现出苹果,猎犬,退役军人和专业游击手,无一不被荧光橙色的油漆弹所覆盖。

(我现在身处视野绝佳的狙击处,手握一把全世界威力排名第四的自动手枪。)

击毙他。他命令自己。我可以完成任务。

我可以成为父亲的战友,政宗的螺丝刀。

——然而,他却迟迟地不能动。

他仿佛正被一种不知名的毒素所侵蚀,身体像铅块一样沉重。眼前的两个人——必须排除的目标,和必须保护的雇主,以现实中不可能产生的速度飞快地交叠着,他开始对应不进去他们的面孔,如同盯了太久的汉字,语义饱和,完形崩溃,他渐渐地忘记它的含义。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开不了枪?!)

他疯狂地擂着自己心底紧闭的门。同时他知道门的里面是什么。

(如果我开了枪的话……)

如果他开了枪、并精彩地击毙了二本松义继的话,枪支的存在就会暴露。父亲的身份——伊达一族隐藏了半个世纪的漆黑秘密就会公之于众。届时父亲会怎样?伊达家又会怎样?

另一种可能是,他的子弹打偏,直接夺去了伊达辉宗的性命。那么在枪支暴露的基础上,他还要背负杀害政宗父亲的罪名。他余生面对的惩罚,不仅仅是法律上的,更是来自政宗本人的怨憎。

(我要击毙的,将会是父亲的安全,和政宗的未来……)

硬币的两面,皆是一片漆黑。

(小十郎……)

他还一无所知地在等他们回去。还在调整着明天要上交的预算表格,购物车里放着打算推荐给政宗的白桃乌龙茶,还在用三角板丈量着成实在他心中的比例,还在“只缘身在此山中”地猜想成实告白的对象。这枚子弹上拴着他的前途,也拴着他的爱。可以轻率地打出去吗?

(和这一切的总和相比……)

成实缓缓地睁大眼睛。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毒素的成因。

 

——和这一切的总和相比,伊达辉宗的性命真的那么重要吗?

 

毒素已经渗透了他的全身。

 

他毫无知觉地、徐徐地放下手枪。这就是他做出的选择。二本松义继将匕首捅进伊达辉宗的左腿,剥夺了对方的行动能力后,将他塞进车厢。紧接着他坐上驾驶席,将油门踩到底。

他眼睁睁地看完了全程。轿车在他的泪光里持续扭曲。

 

他果真穿着那件不舒服的晚礼服直接参加了那个草草举办的葬礼。伊达辉宗的葬礼。所有人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棺材哀悼,轿车坠入山谷后,二本松和辉宗的骨灰也就不分彼此。他永远都忘不了政宗在葬礼上的发出的怒吼,他不易察觉地剧烈颤抖着,感到那怒火是直逼自己而来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殡仪馆的。连换衣服的空隙都没有,他继续穿着那一套晚礼服,被要求跪在伊达财团的一众元老面前,和父亲一起接受高位者的审判。

“你知道是什么人因你而死吗?”

“是的。”伊达实元的脸与地板保持平行,“请降罪。”

“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

成实以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程度,侧过目光去看父亲。

“再说一遍!”

“排除二本松义继,是我擅自的行动。请降罪。”

成实完全地理解了父亲的话——雇主以外的任何人,都仅仅是他人。任务以最糟糕的形式失败了。可谓一败涂地。为了维护唯一的主君——政宗的声誉和清白,必须瞒天过海。

一个声音冷若冰霜:“你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下去?”

成实深埋着头,表情微微地歪曲了。他认得这声音,是政宗的母亲义姬。十年前,救护车事件后,她也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勒令他离开政宗的身边。只不过那一次骨折的是成实,她的宝贝儿子毫发无损。而这一次,她的丈夫尸骨无存。

他听着父亲反复道歉的声音,那声音毫无尊严。义姬的声音充满了一种浮在空中的悲愤,对于辉宗的突然身亡,她连最低程度上的参与都没有,既不曾目击过事件的鳞毛,也尚未见证到丈夫的遗体。她还需要更多时间去消化丈夫的死,如同一卷面目全非的古文书,不断地不断地在她脚下滚轴,直到它展开伤心惨目的全貌。

义姬随手抄起手边的什么东西,钢笔,茶杯,镇纸,冲着伊达实元的方向投掷过去。她的声音如钢丝般坚韧:“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我的丈夫为什么要因为你的擅自变成一口空棺材?你肮脏的基因早在四十年前就该中断了不是吗?为什么你要求降罪的语气,就好像在领赏般轻快?我可以赐死你吗?我可以选择你的死法吗?”

“夫人,请原谅……”

成实跟着父亲近乎哀求地说道。今天之前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发出如此软弱的声音。镇纸砸中了实元的太阳穴,他无法抑制地闷哼一声,身体猛然一沉。成实挡在父亲面前,抬头直视义姬的眼睛:“夫人!请不要责难家父,他是为了庇护我的莽行……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她眼底的静谧的痛恨,将他的勇敢焚烧殆尽。

“十年前我就知道了。”义姬说,“你迟早会害死我的家人。”

房间里又是一阵嘈杂。紧接着,响起一声仿佛玻璃粉碎般清脆的耳光声。

“请住手!二小姐!!!”

成实愕然地看着母亲停在半空中的手。

“义姐上。请适可而止。不要忘了,那不仅仅是你的家人,”阿镜的语气比耳光还掷地有声,“伊达辉宗还是我的兄长。是跪在这里的叔父大人的表弟,成实的舅舅。”

义姬转过被指甲划出血丝的脸,面无表情地,反手回敬给阿镜一耳光。

“我只是想要提醒您,兄长离世后,伊达家的第一继承顺位属于您的儿子,也就是政宗。而第二继承顺位属于我。”伊达镜清同样面无表情,“任何人羞辱我的丈夫和儿子,我都要他的命。”

“你们一家人真的很擅长要人的命。”

“您也真的很擅长从我们一家人中将自己排外。”

阿镜嫣然一笑,在众目睽睽下扶起丈夫,和儿子一起支撑起他的身体,留给审判团一个难以与之为敌的美丽背影。他们中的很多人对辉宗之死是较为麻木的,二小姐的继承顺位真的有效,可以镇压下一部分人的谩骂与声讨。

可即使是这样强大的母亲,也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趴在父亲的怀里大声哭泣着。她断断续续地念着“哥哥”,她哭得那么惨,却只能躲起来哭。任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兄妹。

 

成实还穿着那件剪裁合体的衬衫,他连换衣服的时间都不想耽误,只想行尸走肉地逃离宅邸。青白的月光下,片仓景纲站在庭院等他。他穿着一板一眼的丧服,疲惫牢牢地封住他的目光,使之丧失了一切可以称得上是温情的流露。

成实站在原地,四肢百骸被无力感所吞噬。

——小十郎,连你也要谴责我吗?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哭不出来。像是穴位被封死一样,只想要立刻死去。

片仓景纲向他走来,在一步之遥停住。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更多要忙的事。”

他的声音充满了倦意,但还是有条不紊的。

成实感到自己像一口被堵死的井口,发不出任何声音。景纲伸出手,把他带进自己的怀里。

和十天后发生在浴室里的那一个不同,他们正在进行的是一个有理有据的拥抱。它控制得是那么刚好,比朋友之间的慰藉多一些,比恋人之间的激情少一些。那么的客观中立,而又不失爱意。

“无论如何,不是您的错。”

“如果,”成实的声音静静的,“就是我的错呢?”

“那么我也是同罪。”

“小十郎。”他说。然后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杜绝软弱的心声冒出来。

 

——小十郎,救救我。

 

“三个小时前,”景纲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远藤老师去世了。”

成实浑身一僵。他终于察觉到,景纲并不是在拥抱他,而是在需求他的拥抱。

是那一刻他才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将自己的死献给政宗,剩余活着的部分,都为小十郎而活。在他选择放下枪的那一刻已经该死了,现在与未来的一切,都是死后的延长线。

 

毫无疑问,有人导致了他们的计划失败,并利用了这个失败的计划借刀杀人。但归根结底,策划这一场凶杀的人是伊达政宗,在真相大白之前,政宗将永远背负着弑父的罪恶感。

而对此知情的,只有参与其中的伊达成实父子。伊达实元将会背负着这个秘密,直到生命尽头。反过来讲,只要实元死亡,秘密就可以被以任何政宗希望的形式公之于众。

政宗不能接受父亲的惨死。

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有人利用了他,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政宗和成实定下了誓言——

以伊达实元的寿命为期限,让一切开幕,再让一切落幕。

 

片仓景纲推开病房的门。

被褥整理得很整齐,一点也看不出昨夜这里还躺着一个走完生命全程的老者。马蹄莲刚刚开始凋谢,拖鞋和药盒已经被撤去了,唯有【远藤基信】的患者信息卡还安静地置放在床头。

空空如也的床铺上,放着一个魔方。

——还差一面就可以拼好的三阶魔方。

他走过去,拾起那个魔方。

远藤教授在听闻伊达辉宗死讯的当夜,病情突然恶化。抢救过后,状态稍微稳定下来。清晨,他睁开眼,看着奔波一天后疲惫不堪、趴在病床边沉沉睡去的鬼庭左月总经理,露出歉意的微笑。

然后,他拔掉了自己的呼吸导管。

景纲知道,他就是这种人。不愿耽误别人的休息时间,死都要死在白天。他明明有充足的时间,把魔方拼完再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故意留下了未完成的魔方,交给片仓景纲去完成。

 

(远藤老师,)

景纲将最后一面拧回原位,把魔方放在病床的正中央。

(可以的话,请代我转告上帝。)

 

天堂不用准备我的位置。

我将永远不会抵达您的身边。

 

 

追想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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