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绝不会太平记(二十七)川中岛第α次合战(中篇)

时间回溯到一小时前。

真田幸村睁开眼睛时,率先知觉到的是爷爷表情上的异常。

“嗨。”幸隆平静自若地握着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真田幸隆常年周旋于刀光谍影间,两手空空,只身深入敌营。在疑心重重的敌人面前,谎言要掰成十段说,用虚构的利益砝码,去调整对方心理防线上那杆天秤。特殊的工作性质,双商自不必说,更要求极高的应变能力,以及精悍的心理素质。但凡说错一个字,多眨一下眼睛,或者流下一滴冷汗,都可能立刻致命。

为了多活几天,只能将身体训练成一台精密的仪器,热不流汗,冷不颤抖,泪腺处安上水龙头,抹杀一切下意识的表情流露,让大脑和脸部肌肉各行其是。实际上,令东国咄咄称奇的“读心魔法师”真田幸隆,不过是个捕捉生理反馈的高手罢了。

因此,真田幸隆脸上的风吹草动,换算在普通人脸上,就是惊涛骇浪。表情处理得很快。在幸村看清楚之前,他微微舒展的眼睑就又重新收紧,目光中闪过的微量错愕,也已经沙沉大海,无影无踪。

从爷爷微妙的表情变化来推测,幸村确信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政宗呢?”这是他醒来后第一句话。

然后幸村意识到幸隆很可能不认识伊达政宗,文不成句地仓促补充道:“就是那个挺帅的……”又想起片仓景纲和伊达成实也挺帅的,“有……残缺美的!”

“行了,我们见过。”幸隆淡淡地打断他,“别手舞足蹈的,有没有哪里难受?”

“我很好。”幸村更加紧张地复读道,“政宗呢?”

“除了你,大家都没事。”

幸村松了一口气,才想起去惊讶:“爷爷,您怎么回来了?”

“说了是取行李,当然有去有回。”

幸村半信半疑地环视房间,才发现行李就杵在床边,把情色酒店站成了古战场。

“别来无恙,真田殿下。”

山本勘助冲他慢悠悠地抬了抬手,信口送出一句胡言。什么就别来无恙,这边缺了眼珠,那边内脏破裂,还不算有恙。

勘助不再是先前那个厉声厉色的浪子了,这点没逃过幸村的感官。一定要具体来说的话,原来的勘助放哪儿都不合群,现在的勘助放哪儿都适宜,那种棱棱嶒嶒的警觉感,变得很舒适圆滑,很玩世不恭。

“勘助殿下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幸村为难的表情仿佛正在描述一个奇怪的几何形状,“现在就好像是【山本勘助 · 改】。”

“可能是因为,”勘助笑道,“我的身上多了一些东西。”

难道不是少了一些东西?真田幸村看着那个空洞的眼窝发楞,随后恍然大悟:“难道是有宝宝了吗?真是恭喜您了!”

“真田殿下,玩笑不能开这么真。”勘助把手放在幸村的肩膀上,唇角斜着一个很犬儒的笑容,“要有,也应该是你爷爷有。”

“污言秽语。”幸隆惯性地冷笑着,脸上却是有温度的,“我们的宝宝现在认敌作父,山本军师,你居功至伟。”

“不敢当。”勘助半推半就,“源五郎并非认敌作父,他是认敌作岳父。”

幸村露出一个不含任何添加剂的笑容。看爷爷和爷爷的男朋友伉俪式的拌嘴,身为唯一观众的他,时不时还能拨打热线参与互动——多么久违了的三人情景,简直昨日重现。幸村现在相信,山本勘助身上多出的东西应该是勇气。他甚至怀疑山本军师以睿智著称的超级大脑中,此时此刻分泌的也是胆汁。

“是岁月。”勘助说,“我用一只眼睛,换五十年光阴,物美价廉。”

幸村坐直了身体:“请您赐教。”

勘助却不着急回答,从迷你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又从桌上顺走一个一次性纸杯。一堂物理课即将开始,小道具用来注解一些晦涩的知识。幸村肃然起敬,不愧是啄木鸟教育的开创者山本勘助,授业深入浅出,精彩纷呈。

勘助默默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幸隆:“您口渴了吧。”

幸村原本准备盛接教诲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被塞满了狗粮。

幸隆不动声色地接过来,把杯子原封不动地递向幸村:“喝水。”

勘助没说什么,转身又倒了一杯水,再接再厉地递过去。等幸隆接过,又任劳任怨地拿了第三个纸杯:“假设这个杯子是某一个玩家的身体。GM所做的事,实际上是在所有玩家18岁的身体里,倒入他所选定的时间域的记忆。”

勘助把杯子放在桌面上,拿起还剩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瓶,开始往里面倾注。很快水倒满了杯子,并溢了出来。勘助停下动作:“觉得奇怪了吗?”

幸村点点头:“很奇怪。我们明明拿的是相同款式的杯子,既然矿泉水还剩下三分之一,理应可以全部倒入杯子的。”

“没错。”勘助说,“但前提是——如果它们真的是三个相同的纸杯的话。”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勘助从纸杯内部取出一个东西,“我动了手脚。”

那是垫在纸杯下的隔热塑料片。标准的圆形,大小正好卡在纸杯中央。

“它阻断了纸杯的一部分容积,导致水——玩家的记忆不能全部被倒入。”

“难道,”幸村难以置信地看着勘助,“您的意思是说……”

勘助指着自己不复存在的左眼:“它就是那个隔热塑料片。”

 

真田幸村沉默许久:“您的左眼,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果律。”勘助叹道,“GM恐怕未曾想到,我的身体藏着一层矛盾。”

“矛盾?”

“说来惭愧。若非左目残盲,在下或许不会吃到闭门羹,而是被今川义元顺利登用。那样一来的话,在下就不会踏上漫漫仕途,不会在途径真田乡时遇到骤雨,不会停留一晚,不会遇到真田大人,也就无缘成为御馆大人的军师了。”

山本勘助揽过坐在一边的真田幸隆,用低回的哑声说:“接下来的内容,不能让您听见,请原谅。”说着,伸手掩住他的耳朵。幸隆笑着揶揄:“不许说我的坏话。”却在他的怀里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勘助的目光低垂下来,像是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中。

那是持续了半季的艳阳天中唯一的一场雨,它斩断了干燥的午前和湿热的午后,也斩断了过客的行程,令途经此地的旅者滞住了脚步。

这位异相的浪人,正一瘸一拐地向不远处的小村落奔跑,任炮弹般的暴雨肆意轰炸着他错误百出的身体。三十秒后他会知道这个小村庄名叫真田乡,三十分钟后他会在避雨的过程中,邂逅真田乡年轻的主人,而要到三十年后他才能幡然领悟,老天爷为什么要降下这一场不合时宜的怪异骤雨。它不仅改变了两个家族的命运,也让他的慢慢前路,隐隐浮现出一座川中岛来。

“我的记忆停在八幡原的黎明。可否请教您,啄木鸟战法成功了吗?”

“拜您所赐,”幸村谎言恳切,“武田军大胜。”

“感激不尽。”勘助的笑容舒缓下来,“那么在下也能甘心瞑目了。”

如果那一天没有下雨,真田幸隆没有遇到山本勘助的话,他也许终生都将被困在上野国一座破败的城池中,心灰意冷地盼望着永不会来的转机,直到枕城战死。

如果那一天没有下雨,山本勘助没有遇到真田幸隆的话,信浓或将成为甲斐之虎有生之年的抱憾,武田将止步于三十万石的小大名,川中岛合战也就永远不会发生。

他们的相遇,注定了彼此的生和死。他们写下对方的劫数,就在第一次对视、如磁石般相互强烈吸引的须臾间,命运的因果律就紧紧缠绕住他们的前路,分也分不开。

 

“GM没有考虑到的是,我十八岁的身体和我六十一岁的灵魂,发生了因果上的悖论,使得这具健全的身体,无法收纳‘因残疾方能抵达的、成为武田信玄军师的未来’。”

勘助放慢语气,向幸村娓娓道来。

“两周前,和真田大人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在下的额头不慎被书籍砸中,血流进了左眼,造成暂时性的失明。在那短暂的数秒内,我突然能够获取到一些记忆的断片。算是歪打正着吧。身体上发生的错误,和正确的未来在一瞬间建立起了联系。”

“后来我回想起那一瞬间,才确信只有摒弃这个隔热塑料片——这只左眼,才能找回成为武田军师的因果律,找回本属于我的记忆。”勘助松开手臂,“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幸村无言。山本勘助拿出的实例,使他一直以来的困惑迎刃而解。

Game Master恐怕是通过某种方式,在距离战国时代的四百年后,重现了他们十八岁的肉身,并以之为容器,承载了截止至他们人生最高峰时的记忆。让一群抱憾而终的英杰,以最佳的身体状态,和最辉煌的人格记忆进行厮杀。

GM就好像一个狂热的足球爱好者,不惜重金,不择手段,打造出自己心目中的最强阵营,只为享受过程,或者获得一个结论——这就算不是真相,也距离真相非常近了。

“身陷囹吾的我们,现阶段无法揣测GM的真实用意。”真田幸隆沉思道,“唯一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他盼望我们的失衡,盼望我们在利益冲突的极端情况下,做出自相残杀的行为。”

见幸村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幸隆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抚平他的眉间。

“电车难题。”他声音温柔,“一个很经典的道德困境案例。如果你拉下手闸,一个人会因你的举动而死,如果你不拉手闸,五个人会因你的举动而死。你会拉手闸吗?”

“如果是爷爷您呢?”

“我当然会。”幸隆说,“我一生都效忠于一个观念,就是避免人的死亡。一个城主的死,换取一城士兵的生存,那么他的死是划算的,是必须的。我所生存的时代守恒而精确。有人获得幸福,就会有人相对地变得不幸。让获得幸福的人数大于不幸的人数,并承担营造不幸的罪恶,就是我的使命。”他想了想又补充,“也是我的正义。”

幸村的虎牙晶莹地闪烁着:“真像您说的话。”

“狡猾的小朋友,”幸隆细言慢语,“现在让我听听你的答案。”

幸村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幸隆稍稍愣了一下:“这是你的回答吗?”

“我不服从。”幸村说,“对制定下这样规则的人,我绝不服从。”

 

勘助率先笑了起来,空叼着的烟卷随着嘴唇的振动上上下下。

“挺有意思。”他褒贬难测地说,“我信您是真田源五郎的儿子。”

“轮不到你不信。”幸隆一脸心满意足,“还有,要说是真田幸隆的孙子。”

幸村轻轻地掀起被子,这才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他赶紧把被子拉了回去,努力回想了一遍,想到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种种,情欲和鲜血孵化出一个坍塌破碎的梦境,它虚无缥缈,却充满思念。

“爷爷,”幸村的眼睛清澈却无底,“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田幸隆轻叹道:“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

他兀自起身,把门后的组装式衣柜拉过来。柜门一开,幸村的视线被抻得笔直。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他惯用的辰砂染赤备甲胄,光刃如云石的十文字枪。

“可是爷爷,”幸村瞠目结舌,“我们不是早就把它卖了吗?!”

“你舍得卖,我还舍不得呢。这文物摆着多好看啊,跟花儿似的。”

“……”

幸村终于看清楚,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爷爷的把戏。真田幸隆一定早就规划了这一刻,他作为战略家的思量、和他作为地摊文学大宗的直觉都告诉他,世界上该有这样一天——让真田幸村的赤备再临于世的这一天。

“……爷爷,”幸村迟疑地说,“那我们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本着让后人更加深入认知历史真相的慈悲之心,我把武田晴信写给春日虎纲的情书卖了。”幸隆一脸云淡风轻,“它现在正静静地陈列在东京大学史料编纂所的展示柜中。”

“原本?!”

“原本。”

“但如此私人的物件,怎、怎么会在您手里呢?”

“私人?”真田幸隆和山本勘助对视了一下,“这玩意武田家人手一份,有一段时间还周刊化了,踯躅崎馆随地都可以捡到这种垃圾。”

“是真的。”勘助面露难色,“在下好几张军事地图,都是用它的背面画的。”

幸村感觉自己的历史观被重击到粉碎。

“用春日殿下的话来说:£♥愛ღ就婹大聲哾绌婡☆★”

“春日殿下是其他星球的居民吗?”

“他来自美人星。”幸隆说,“大概和那个叫阿梅的小姑娘做过邻居。”

听到阿梅的名字,幸村突然眼神一凛。“阿梅现在在哪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惕然不宁,和一种难以察觉的悔意,“她一定在等我,我要见她。”

“你可能见不到她了。”幸隆语气淡淡,“她来向你辞行过,永别的那种。但你没有醒。”

幸村的表情经历过一阵麻痹,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怎么会走了?一个人?……”

“你觉得,”幸隆的神情变得生动活泛起来,“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幸村猛然抬起头,看到爷爷正诡秘一笑。只见他变戏法般凭空摘下一个耳机,放在幸村的手心里,然后音色朗朗地报出一串地址:“她就在那里。”

果然如此。山本勘助回想起阿梅离开时,真田幸隆拍了拍她肩膀的动作。他就有这个本事。把一件毛骨肃然的事,做得如此温情真意。

“去吧。”幸隆抬眼看了一眼挂钟,“我也差不多该动身了。”

“爷爷,您要去哪里?”

“我跟武田,”幸隆替幸村整理着甲胄上的纽结,“跟你爸爸有笔账要算。”

“勘助殿下也一起去吗?”

“他送你。”

“可是……”

“不然呢?你总不会想穿着这身去挤地铁吧?”

勘助客观地转着车钥匙:“现在是晚高峰。”

幸村只好领情,道了很长很正式的谢。这时最后的纽结也整理好了,幸隆取下十文字枪,双手递交给爱孙:“来吧,完璧归赵。”

勘助眯起他那只阅尽千帆的挑剔独眼,认认真真地把幸村打量了一遍,一脸猎艳的坏笑:“真田殿下,您之前说年轻二十岁就追求我,如果那戏言还作数,现在我正式答应您。”

真田幸隆一个森寒的眼刀飞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不作数不作数。”幸村吓得连连摆手,“勘助殿下,我高攀不起。”

幸隆的表情柔软下来:“好了,快走吧,回来再闹。”

勘助得寸进尺道:“就这么放心在下,不怕红杏出墙?”

“你的心在我这儿呢。”幸隆目光脉脉,“鉴别真品赝品,我是行家。”

真田幸村握紧了十文字枪的枪杆,熟悉的感觉在他掌纹间扩散。

“爷爷,我欠您一、二、三……好多好多个人情。”

“知道就好。这么大的人情,我看你是还不起了。不如痛快点,以身相许吧。”

幸村的眼睛亮亮的:“爷爷,您为什么要相信我呢?您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自称是您孙子的陌生人的话呢?实际上,我也确实欺瞒了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傻孩子,你以为我是信了你的话吗?”

真田幸隆按住了他的手,信浓人特有的白皮肤,被阳光照得一片光洁。

“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把耳朵关上了。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必听。因为我已经相信我们拥有一样的精神血统。换做是别人,这种感觉也许叫投缘。但我体内流动着的不是别的,是真田之血。有这样血统的人,全天下独此一家。外人学不会,也复制不了。”

幸隆抱紧幸村的肩膀,他们的体温和血性渗透过厚重的甲胄,温暖地缱绻在一起。

“听着,我不在乎你的名字和真伪。那对我而言,皆为身后之事。”

他温柔地下了最确凿的结论。

“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重要的人。”

 

时间归位到现在。

阿梅把脸深深地埋在幸村的胸口,滚烫的眼泪即使隔着赤备,也让幸村的心腾起一阵潮湿的热气。他想替她梳理一下有些凌乱的秀发,奈何没有空出的手,只好更加地抱紧了她。

“阿梅,”幸村歉疚地说,“原谅我来晚了。”

“晚了四百年。”阿梅仰起脸看着父亲,“但是……您还是来了。”

既静之时,父女二人深深地对视着,享受着这荒诞却美满的久别重逢。幸村掠了一眼对面,捕捉到自称GM的男人惊惧的目光。他柔声说道:“我速战速决。”便低下腰,松懈了手臂的劲道,让阿梅稳稳地降落到地面。

可是阿梅一点都没有离开他的意思,反而不依不饶地伸手搂紧父亲的脖子。

“抱一会儿。”她要求道。

“听话,”幸村只好宠着被自己惯坏了的千金,“爸爸现在要去打架。”

“抱着我打。”

这就很不讲理了。幸村逗她玩:“你都长得和我一样大了,抱不动了。”

阿梅把手里的银色枪械往幸村胸口一顶:“您是说我变胖了。”

幸村赶紧软下来:“是长大了,重量是胸部发育的副产物。”

阿梅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抱着我。”

幸村没办法,只能重新把小棉袄装备在身上。再抬起眼睛去看GM时,对方的目光已经完全冰冷。恐慌中带有明确的嫌弃,像是抻着脖子的灰刚果鹦鹉。

幸村有些尴尬,方才的气势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他看GM的眼神甚至有些赔罪——无限近似于那种“电车里怀里婴孩大声哭闹时年轻母亲环视四周”的表情。

“不好意思,”可他的声音还是很柔和,“让你见到我们家丑了。”

GM正欲开口,后方的门却重重一响。一个幸村无比熟悉的声音顺势切入:“家丑不可外扬。”真田信之将GM让到身后,“这里交给我处理,请您先行撤退。”

GM又深深看了真田幸村一眼,也或是在看他怀里的阿梅,便仓促地离开了露台。错过真田信之身边时,信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GM灰败的眼中骤然闪过一层亮色:“有劳你了。”

待露台只剩下三个真田家族的人,幸村才缓缓启口唤道:“兄上。”

“源次郎。”

幸村凝神屏气:“有什么要开始了,对吗?”

真田信之微笑着,并不作答。天色已替他作答。黄昏将天地溶合混淆,黑云越积越厚,像一个沉默的老巫师,指挥北风狎压着树枝草地和高楼万丈,将云幕剪出几层金边描红的诡异切口。

这样的气象,这样的绝景——恰似四百年前八幡原合战的前夜。

 

山本勘助斜靠在车门上,径自点燃一根烟。

第一滴雨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烟尾的火星上。尘埃的晦味漫进他的口腔,向四肢百骸扩散。他皱起眉,抬头定了一眼四楼的露台,却已经看不到真田幸村的身影了。

勘助的心底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直起脊梁,准备思考下一步的策略。就在这时,车窗上突然闪过一个嶙峋的影子。那身影说陌生也陌生,说熟悉也熟悉。那种静谧的侵略性只可能属于一个人。棋布错峙的碰撞声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勘助浑身僵硬,不需要用肉眼去仔细辨认,敏锐的直觉已经替他做出了判断。

他死死地看着那影子,迟迟无法动作。

那影子——宇佐美定满也在看着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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