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绝不会太平记(十四)空白出局

当日凌晨五点二十八分。

山本勘助闭上他以后会残疾的眼睛,在桌下交叠以后会残疾的双腿,用香烟堵上枯薄的嘴唇,凸出一种“独立不惧,遁世无闷”的造型。

信繁给虎纲递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桌上散落的资料收好,免得此人又改主意。

晴信目光略略一窄:“能谈吗?”

“谈不了。”勘助把烟掐了,“海野灭亡在先,您才追放的父亲。”

“海野?”晴信试着把勘助的逻辑倒退几个步骤,“真田幸隆想复兴海野?”

“有道理,”勘助又把烟点上了,“他总不可能想复兴您父亲。”

晴信笑了,感到事态有趣的那种笑:“你好像心情欠佳。”

“这东西没了,”勘助把烟盒反手一倒,“难免烦躁不安。”

像是要拆穿他蹩脚的借口一般,烟盒里噗地掉下去最后一根烟。勘助一脸煞气愈发凶秽,既不弯腰去捡自己口中赖以生存的七星,也不介意谎言正融化得像蜡烛一样瘫软。

晴信的笑容多出几分体己。烟没了可以再买,魂丢了一半可就颇不好说。派出去的间谍被反间了,回来打个卡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这让年轻的甲斐之虎觉得,特别有意思。

胜赖定格在原地不能动弹,无数疑问或设问充斥了他。为什么勘助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勘助和父亲好像很熟的样子?难道自己突然有了心想事成的超能力?

胜赖侧过脸向昌幸求援,昌幸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勘助,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检索着端倪。山本勘助是个招摇过市的骗子,毫不潜藏自己的漏洞百出,但若要辨认他那些坑坑洼洼,哪些是繁花障眼的虚摆设,哪些是匿叶于林的真软肋,则需要一些火候。很凑巧,真田昌幸自己就是干这行的,去领略勘助身上这些的诡计,可谓轻车驾熟,易如反掌。

其实也没那么凑巧。毕竟他习得的伎俩,就原封不动地从他身上来。宫、商、角、徽、羽,四纵五横,吾今出行……当这些古老的咒语第一次成为真田源五郎的睡前故事,哄他进入一场莫名其妙的绝伦梦境时,这诡谲的遗传链就开始形成。

昌幸从勘助身上解读出一种争锋。那根烟已经很到位地说明了他的状态,掐了又点,燃了又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散发着铁腥味的眼眸,已经看得出被驯化的印记。

“勘助,”胜赖试着跟这位不速之客对话,“你是什么时候起……”

昌幸打断了他:“勘助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友军。”

见胜赖一脸懵懂,昌幸提醒道:“您还记得在回转寿司店,那个拍照的人吗?”

胜赖想起来了,在回转寿司店确实遇到过一个戴着墨镜和渔夫帽的男人,从对桌走过来递上名牌,客客气气地询问,能否借他们取一张上杂志的餐厅宣传图。昌幸当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胜赖还对镜头比出了剪刀手,但被堆积如山的寿司盘挡住了。

“那就是他。乔装了一下,找了个取材的借口。”

“照片呢?”胜赖幡然醒悟,“照片是用来做什么的?”

“拿着偷拍来的我们的照片,再提供些有价值的信息,捏造一个局外人的立场。”

昌幸密不透风地对上勘助的眼睛,看着他全身心遍布着托词,如同看着一个水果渐渐败坏变质,却毫无办法。

“父上和源次郎都不算好骗的人。是不是骗成了,还觉得很痛快?”

勘助含混地笑笑:“骗人,哪有不痛快的。”

胜赖却愈发听不懂了:“可是,如果勘助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有什么必要乔装偷拍?我们配合他拍一张不就好了吗?”

“我故意拍到了墙上的送餐电话,”勘助漫不经心地玩着烟蒂,“真田幸隆在那之后一定去过店里,查证偷拍一事的真伪。至少能营造出一层我们在店里第一次搭话的假象。至于他有多相信,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一定很相信。”

昌幸毫不留情地讥笑道。

“他仅剩的那一点相信人的能力,全用在你身上了。”

勘助的手停了,忽然说:“我知道。”

跟红皮狐狸谈信任,还不如先把它做成大衣再谈。可是勘助的耳畔又回响起对方的声音,潮汐般轻柔,被神秘的力所牵引,周期性地运动着,让他的头脑浮肿、昏涨。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一定会信。

真田幸隆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红皮狐狸的影子。他是小红帽。

胜赖坐在一旁,感到手心寒冷。不是因为自己马后炮的妙计生不逢时,而是他一旦想到那天晚上的画面,就后知后觉地感到可怕。

路灯下真田昌幸那充盈着怀念的眼睛,呼唤着山本勘助的名字,勘助被呼唤到名字时茫然困惑的神色——其实都是在演戏吗?那些表情都是勾兑出来的吗?他们念动着温存又辛酸的语言时,心里其实在对词掐秒吗?

胜赖一下子全明白了。那天晚上涌动着真情实意的人,实际上只有他自己。他竟然还傻兮兮地抱上去了,这动作对勘助或昌幸而言都是奇袭,布置好的用来捕捉猛兽的陷阱上、突然跑过去一个淘气的孩子。他们周密的计划差点就因他的即兴一击而功亏一篑。

“真田幸隆是一枚值得拉拢的棋子。但是,他的游戏目标是‘复兴海野家’。我军并无可以助之实现的筹码。倘若合作无望的话,”勘助转向晴信,“您打算如何处理?”

晴信从七情六欲中提炼出一种柔情的遗憾来:“处理。我不太喜欢这个词。”

“明白了。”勘助站起身,“三天后,我会把他带到您面前。”

“三天。”晴信看着他,“三天太久了。”

勘助拎起外套,目色沉和:“三天不算很久。”

话毕,他转身就走。真田昌幸起身向晴信等人行了个礼,然后追出门外,跟着勘助走到电梯口。传说中的军师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神色间不乏风凉。

昌幸直戳了当:“你还会回来吗?”

“资料上白纸黑字写着地址。”

勘助双手抄兜地走进电梯,转身面朝昌幸,单脚别住电梯门。

“放心,我跑不掉的。”

话毕,他悠然收回腿。见电梯门缓缓关闭,昌幸猛地拍上“↑”的按钮,拍得掌心发麻,门在完全关上后又重新开启。勘助抬起眼睛,脸上浮起一些惊讶。昌幸按住电梯门,冷若冰霜地睨视着勘助,话却是对从身后赶来的胜赖说的:

“胜赖大人,若是再发生和上次一样的情况,麻烦您带我回去。”

状况外的胜赖只来得及发出“诶?”的一声。

“听着,勘助,你会死。”昌幸压低声音,“因为一个失误,死在战场上。”

他停顿了一下,确认山本勘助的反应,同时也确认GM对剧透言论的判定结果是safe。

“我父亲直到去世,都对你的死无法释怀。他现在没有反应,是因为他还没活到那个时候,他一定尚未经历你的死,才会有闲情逸致去纠结什么海野。”

昌幸被自己说得一阵哑然,他不知道自己语气里凝结的那层雾气该怎样名状。

“你死得太不知体恤了,光顾着自己痛快,错失了我父亲如何变老的岁月。”

他也从未察觉,自己对山本勘助竟然存在这样一层埋怨。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日夜念想的玻璃橱窗深处的礼物,被另一个人轻易拿起,又更轻易地放下了。

勘助不作反应,只是听着。

“勘助,你是我的源泉。是你给我戴上了一层滤镜,让远方的景致为我所看。我憧憬你,效仿你,想要成为你,最终,却只能沦为我自己。”

表里比兴者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神情,根本与父亲如出一辙。他们都喜欢用“你是我的”这样的句式,有心无意间,拉近说者和听者的距离。

“你渊博,几近无所不知。但你恐怕不知道遗憾的滋味。”

昌幸用后背压住电梯,侧过身去看胜赖。

“我来告诉你,勘助。遗憾是不死之躯。哪怕等你断气,遗憾失去了载体,仍会永无止境一直持续下去,黏着在你墓穴上,寄生你的编年中,化为青史其本身,覆盖你,湮灭你,填满你。”

昌幸的话很满。他说话很少说这么满。上了年纪以后,更加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通常是话说完了,情绪甚至填不满语言器皿的一半,只能空荡荡地摆出去,一副气力全无的佝偻样。

但他这段话仿佛没有经过心,而是从血管里自然流出的一样。他的心早枯了,无暇也无能开口。他的心被他搁在眼睛里,静静地等待着胜赖去认领。

“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想救的人。我想救的人里也包括你。”

昌幸重新把目光转回勘助身上。他退后一步,电梯门失去阻力,开始缓慢闭合。

“勘助,你是聪明人。胜负攸关之顷,你必须弃子。”

 

 

当日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真田幸村往后退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片仓景纲的手机。

他急切地按了一串数字,听筒等待音只响了半秒,对面就接起来了。

“可爱的孙子,你好吗?”

爷爷熟悉的慵懒声音令幸村暖和了一些。

“爷爷,一百多分钟没见了,我好想您。”

“这么晚了……不,大清早的,”幸村想象着爷爷可能抬头看了一眼表,“你不会就是为了抒发一下自己天真烂漫的想念吧?”

“爷爷,我现在回去您身边还来得及吗?”

片仓景纲听到这句话,伸手想夺回手机,被幸村灵活闪过。

“来不及了。”幸隆清澈地说,“你的杯子我已经扔了。”

“我可以用一次性纸杯!”幸村激流勇进。

“怎么,伊达家第十八代当主就那么不对你胃口吗?”

幸村愣了愣方才想起,自己身体的不知道什么地方还安着一个窃听器。难怪真田幸隆能在五秒钟之内接起电话,估计早就守株待兔地等在电话边了。这电话根本白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爷爷耳朵里随时畅通着呢,有什么亲自汇报的必要?

“……对不起,没事了。”

“这就没事了?”幸隆的语气好像对着什么都没买的客人。

幸村额头上还清清凉凉地停着爷爷的吻:“……爷爷,我真的想您。”

“好好睡觉再想我。”幸隆悠悠地说,“忙着的时候,不宜思念。”

“我打扰您了吗?”

“才正做到一半呢。”

“什么做到一半?”

“爱呀。”

幸村的脸砰地一声炸出白色蒸气,汽笛声直趟趟地穿过耳朵。

“骗你的,”像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热带高压,幸隆笑了笑,“其实只做到十六分之一。”

跟爷爷对话难度就像对对联。失神的片刻,手机已经没在掌心里了。幸村回过头,想对景纲适度地抗议一下,却直接对上了伊达家第十八代当主的眼睛。

“话说清楚,”伊达成实的眼睛亮锃锃的,“我什么地方不对你胃口了?”

 

伊达成实有一张泾渭分明的脸。

意思是说,你一眼就能理清他的血缘背后,藏着一个怎样的调和体系。他一定有一位仙姿佚貌的母亲,和一位长相平平的父亲,夫妻各司其职,才能给予儿子这样一幅跌宕起伏的五官:眉舒目朗,鼻尖高扬,惊艳点和平庸处界限分明,组合在一起却错落有致。

幸村的推理立意正确,却刚好猜反。实际上,伊达成实的父亲是个美男子,反倒是他母亲姿色平平,是个从小花痴自己亲叔叔的傻丫头,不得了的是,还真的绞尽脑汁嫁给他了。

还是个美少年的伊达实元,接过哥哥新添的小闺女,她粉粉的脸蛋一戳一个坑,充气棉花糖似的。那时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怀里这个婴儿十多年后,会把他推倒在闺房中,用青春洋溢的欢快身体,霸占上他逐年凋谢的美貌。

成实在这漫长的打量中失去了耐心,大嗓门嚷嚷道:“喂,你中风了?!”

幸村回过神来,赶紧向这位领导上报姓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地颤抖了。

成实哈哈一笑:“怕成那样,至于吗?”

其实幸村是害怕挂爷爷电话这件事。

伊达成实不愧为伊达男,全身上下的搭配仿佛拼贴艺术。右手带着明黄色的滑雪皮手套,左手却空空如也,身上胡乱裹着一件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想猎杀他的冲动。而且那一看就是女装,收束腰身的金线被成实系在额头上,活生生把贵妇人穿成阿拉斯加州原住民。

幸村回想起阿梅毛茸茸的外套,恍悟那原来是校服。

“还有你,小十郎。”成实转向和他没过在一个季节里的片仓景纲,“敢不敢不说伊达家第十八代当主这种风凉话?这不直接把政宗讲成先帝了吗?”

可是谁都听出成实的语气美滋滋的,显然很待见这个名头。

“当主代理。”景纲更新了称呼,“这是我们来到这个陌生时空的第三周。”

成实把自己扔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从旁边的温室植物掐了一把草莓,连叶塞到嘴里,一派混世魔王的架势。他烦躁地摆摆手:“你不就是想说我代理了三周,没代理出什么鸟的进展来吗?我又不是没雇人去找过,谁知道那傻逼从秋叶原带回一个小鸟游六花来!”

幸村正欲对专有名词“小鸟游六花”提出质问,景纲就体恤地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横,幸村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真田那什么的!谁让你笑了!”

成实把草莓往幸村身上一扔,幸村接下来吃了。

“您当时不是比他笑得更大声吗?”景纲淡淡地引爆出一个大秘密。

成实人工痕迹很重地咳嗽着,像所有课堂上答不出问题的不良少年一样,只敢用口型骂回去。

幸村缓慢地咀嚼着草莓,鲜红果汁在口腔内扩散开来,酸甜味撞击着牙齿。他在脑海中画着树状图:伊达政宗是否参与了这个游戏?如果答案肯定,他现在身在何方?阵营如何?如果答案否定,则意味着政宗和真田一族的命运毫无关联,既然如此,为什么景纲甚至成实会出现在这里?

同时,一些谜团也迎刃而解。片仓景纲在遭遇来自山本勘助的袭击时,即使命悬一线,也拒绝做出有杀伤力的反击,只因为他无法排除,车里的人就是伊达政宗的可能性。只要真正的伊达家当主依然生死未卜,行踪成谜,景纲永远只能瞄准陌生来袭的轮胎,而不是油箱。

幸村用余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星期日,三点四十五分。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恢复意识时,也是星期日——三周以前的星期日。

不过,是几点来着?

 

当日清晨七点三十分。

“你到哪里去了?”

山本勘助一手带上门,一手举起塑料袋算作回答。

勘助把买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鸡蛋、大盒脱脂牛奶、莴笋、培根、鱿鱼丝、甜酒布丁。里面明显有几样需要料理的食物。真田幸隆坐在一旁看着他摆,他披着猫头鹰图案的围毯,一副随便睡睡又随便醒醒的怡然造型。

幸隆笑意不善:“你还会做饭啊。”

勘助开始洗莴笋:“混吃混喝时,混到的不一定是熟饭。”

他把鸡蛋磕入煎锅,从水龙头接了半杯热水,在开始凝固的蛋白上撒半勺盐,水倒进去,盖上锅盖。培根卷上莴笋,用牙签串起来。牛奶送进微波炉。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毫秒都不耽误。他忘了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也许他根本没学会过,能想到的辙,只有让他好好吃饭。

他把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端上桌子时,幸隆已经靠着墙闭目养神了。

“什么时候醒的?”他察觉到这提问只会在医患或夫妻之间发生。

幸隆没有睁开眼睛:“你走的时候我就醒了。”

勘助的动作稍稍迟缓了片刻,他有点不舍得去计算他到底睡没睡。

幸隆慢吞吞地切着煎蛋,动作精巧细致,仿佛拿的是手术刀。他把蛋白都吃掉,切出一个完整的颤悠悠的圆形,再用筷子对准蛋黄的中心笔直一戳,金色的溏心流出来,蜜浆一样粘稠。

“你觉不觉得,溏心蛋就是要这么吃的。”

“您这不能算作吃,只能算赏玩。”

“算亵玩。”幸隆毫不客气地笑笑,“花很大功夫,经营了很久的软绵绵的心,一切都是为了戳破那一刻的巨大快感。啊,好爽。”

“蛋是我煎的。”勘助提醒道。

“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快感翻倍。”

勘助的脑海中,一个猜想正在推进。

幸隆会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吗?他一定知道。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才会每句话都是暗示,每段语气都别有深意。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说不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静静捏着自己的筹码不动作,让别人都以为他一手烂牌,其实他随时都可以走。

“回你该回的地方吧”——幸村走后,他曾说过这样的话。他想试试他的反应,下了逐客令,是不是立刻就能扔掉面具,走得应情应景。多狡猾的人啊。他明明比谁都清楚他走不了。这些天来他设了那么多甜蜜陷阱,砸了那么多糖衣炸弹,不就是为了让这一刻顺理成章吗?他的筷子早就悬在溏心上了,偏偏就是不戳穿,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如约而至吗?

勘助感到焦躁。他在等什么?他在运筹着什么?或者还有一个微渺的可能性,他什么也没等,什么也没运筹,红色的脑袋转过来,是可爱的小红帽。他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勘助。”

“嗯?”

“没什么,”他垂下眼睛笑笑,“只是想叫你一声而已。”

看,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良心难受的把戏。一动一笑都仿佛在说,我就这么一颗真心,全都给了你,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吧。这把戏并不高明,堪称粗制滥造,别说是坑聪明人,骗傻子都不富裕。问题是勘助当真感到心疼了。那疼痛不紧不慢,不徐不疾,有节奏地在心上拉锯着。

心是自己疼的,没跟任何人商量。对此他也没有办法。

时钟指向八点。

突然,电视打开了。屏幕白炸炸地亮起来,本该播出的晨间剧无影无踪。

幸隆奇疑地看过来:“你竟如此关心时事。”

“电视,”勘助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它自己开的。”

“试音,试音。”

电视仍然没有影像,只传来一个雌雄莫辩的电子音,带着点残忍的俏皮。

“六文钱杯自相残杀大赛的精英选手们,你们好!”

勘助反应很快,他立即站起身,把幸隆护在身后。虽然这是个没意义的动作,除非电视里能射出刀子来。聪明人脑子都快,当他们身体比脑子更快的时候,往往都只能交出遗憾的答卷。

“我赠四,咳,我正是!”

电子音好像咬到舌头了,一种离谱的可爱。

但它接下来的发言,让所有人都跟着它咬舌头。

“我正是,为各位所深深爱戴的——game master是也!”

 

无机质却生机蓬勃的合成音响彻了二十层的购物中心。幸村一行正将听觉集中在凭空响起的广播上。阿梅也从温室外匆匆跑过来,和景纲、成实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各位参赛选手,我必须遗憾地通知你们一个决定!”

GM好像很喜欢用感叹号,也许是为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惯用语气。夸张的讲话方式和失真的合成音,成功地令他的真实身份面目全非。

“截止到八点整,我们的游戏正式结束了第三周,可喜可贺!”

是的。幸村回忆起来了。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看到的时间,是星期日早上八点整。距离此时此刻,正好是三周以前,一秒不差。

“但——是——呢——”

GM的语气陡然坠下。

“这一周,游戏并没有按照规则进行。我感到很痛心。”

所有人只能屏息倾听大BOSS随心所欲的独白。

“拜托!大家认真些!我一掷千金,力排众议,举办这个超时空超规格的游戏,不是为了看诸位其乐融融,而是为了让诸位互相厮杀的呀!”

GM诚恳地进行着血淋淋的请求。伊达成实嘀咕了一句“难道这游戏是花钱办的吗”,被片仓景纲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只好闭嘴继续听。

“每一百六十八小时,如果没有出现出局者,我作为GM,有权采取推进游戏的行动。”

幸村在心中飞快换算着。一百六十八小时,除以二十四小时,等于七天。也就是一周时间。这是什么意思?幸村得出一个浑身冰凉的结论。

按照GM的意思,是因为这一周没有出现牺牲者,为了保证游戏进度,GM将采取手段,以“上帝身份”推进游戏。但是,这意味着,之前的两周游戏都在照常进行。换言之,游戏中已经至少出现两名牺牲者。

出局的人是谁?父亲和哥哥都平安无事吗?

更重要的是……伊达政宗,他还存活着吗?

游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静谧地进行着。幸村感到背脊寒冷。

 

“让你们久等了!我作为GM,最终决定采取的手段名叫——空白出局!”

GM欢欣地宣布道,也不忘记表明自己的无辜。

“没办法嘛!大家都太客气、太谨慎啦!我只能随机杀掉一个人,提醒你们快点开始行动呀!否则不知什么时候,重要的人就会被上帝之手带走哦!”

“请大家用口袋里的抽奖券占卜一下命运吧!非~常~地~准哦!”

幸村半信半疑地把手伸进口袋,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张长方形的硬纸片。他机械地刮开遮蔽油墨,等他看清楚里面潜藏着的讯息时,只感觉眼前一片无边无垠的灰。

 

叉。

 

抽奖券的结果是——叉。

 

 

“我靠!!!”

几乎是同一时间,幸村听到一旁的伊达成实沸腾起来。

“我这张写的是叉啊!!!不会是要死了吧!!!”

“您喊什么,”景纲把自己的结果展示给成实看,“我也是叉。”

“小十郎!”成实紧张地扳过对方的肩膀,“我们不会是要殉情了吧!” 

“应该不是……”幸村犹豫着打断了他,“叉,恐怕是没中的意思。”

景纲把目光转向阿梅,阿梅只是点点头,就知道她也是一样的结果。

四个人各自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真田昌幸正与抽奖券上的结果面面相觑。

 

他的命运占卜结果,是圈。

 

中奖了。

——这是他置身这个游戏以来,第二次中奖。

 

 

TBC


《真田一族及相关人士比惨大会》第十四章

本章登场人物

 

【玩家编号11    伊达成实】

真实年龄:?

游戏目标:?

记忆所在的时间点及历史事件:?

 

※伊达政宗的家臣。幼名藤五郎。官名兵部→安房守。亘理伊达家初代当主。

※比政宗小1岁,比景纲小11岁。

※成实的父母是叔侄关系。换言之,成实既是政宗的叔父,又是他的表弟。尽管血缘浓度极高,但外貌和政宗并没有很像。大概是耳廓狐和兔子的相似度。

※14岁继承家督,15岁已是大将。17岁拿到天流剑术皆传(当时的最强武术资格证书),18岁在人取桥合战中,仅凭500兵力,压制佐竹7000大军,一战成名。SUPER高中生。可以说是与真田幸村截然相反的高起低走的一生

※独生子。性格直来直去,爱憎分明,粗口脏话齐飞。固有技能【瞎说什么大实话】。善于活跃气氛的同时也擅长砸场子,俗话说“男靠胆魄,女凭爱娇”,两属性全占了的人中之虫。

※人称“武之成实”,与“智之小十郎”合称伊达之双璧。很难解释为什么伊达家的军师会拆城门,而伊达家的猛将会写同人小说。喜欢昆虫。将蜈蚣作为兜前立的理由是“会变成美丽的蝴蝶”。

※他的名字全日本没几个人能念对。乍一看似乎是读作“奈留美”。

※由于伊达政宗不知所踪,目前暂为伊达军家督代理。与景纲一同行动,心急如焚(?)地寻找着政宗,但似乎完全没有进展。却在其他事情上进展神速

※在所有人都逛优衣库和无印良品的时候,成实大人已经穿皮草了。我的蜈蚣帽子时尚时尚最时尚。顺便一提,小十郎穿的深核桃色西装外套也是六位数起的价位。

【角色情报更新】玩家编号02 真田幸隆

真实年龄:38岁

游戏目标:回到海野平合战(1541年)前,阻止海野家被武田家灭亡

记忆所在的时间点及历史事件:天文二十年(1551年)五月

※天文十年(1541年),海野平合战中,真田幸隆的外祖父海野栋纲所属的海野家灭亡。而在幸隆穷途末路之时,一位美丽的女神——菊理姬降临于他的面前,拯救了他的性命,从而改写了真田家的命运。据说这位女神的容貌与片仓景纲如出一辙。

※以上均为爷爷酱的一面之词。

※对幸隆而言,武田家既是恩主,又是仇敌。未能实现外祖父复兴海野家的悲愿,是他最大的遗憾之一。因此,在本场游戏中,幸隆的目标是——寻找能够回到“海野平合战之前”的玩家,帮助其获胜,以规避海野家灭亡的历史。

※综上所述,对于“来自海野平合战的几个月之后”的武田晴信,幸隆选择不合作。

※自称18岁的山本勘助,理论上满足“来自海野平合战之前”的条件。幸隆选择将胜利托付给这样的勘助,但是……

玩家编号05    山本勘助

真实年龄:?

游戏目标:武田晴信获胜

记忆所在的时间点及历史事件:?

 

※其真实身份为武田晴信派去真田幸隆身边的间谍。

※虽然正文中没有详细说明,但能够做出合理推测——虽然20岁的晴信并不知道未来真田幸隆会成为自己的家臣,但他身边“来自川中岛第四次合战”的弟弟武田信繁一定知道。(春日虎纲也有可能知道)命令勘助去拉拢幸隆(也就是历史再现),其实是信繁亦或是虎纲的献策。

※勘助自身的想法目前尚未可知。

※抖M 的负心汉

※这又是一个间谍爱上目标的俗套故事。无论多少次都会陷入真田大人的甜蜜陷阱。

※幸村走了以后,终于过上了人的生活。逐渐男友力全开,今天也是厨力满满的一天

一个热衷于给自己暗恋对象做饭的铃木右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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