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系列第五弹
※终于可以打政幸TAG了
伊达成实搜查官坐在青叶高速公路二号线的紧急逃生梯上,单脚踩在灭火箱上,嘴角还沾着咖喱面包的油渣。风把耳麦吹得刮刮作响,阶梯摇摇晃晃,发出稿纸般脆弱的声音,他却坐得稳如一座镇纸,任凭飞行夹克紧贴着腰部线条翻飞不止。
他放下望远镜,视线刚好与一个小朋友相撞。小家伙坐在减速前行的车后座里,瞪大眼睛望着成实。成实坏笑着向他比了个剪刀手。
“前方400米处,目标已确认。”
“好嘞。”
“说多少次了,要回答‘了解’——”
成实关上耳麦,把最后一口咖喱面包塞进嘴里,舒展了一下肢体,强风灌入外套,为身体带来一股不安定的上浮力。下一秒,他展开船帆般鼓起的飞行夹克,纵身从3.27米高的太平梯上飞身跃下,降落于一辆鼠灰色的小货车后棚上。
他稳住身体,脱下夹克系在腰间,爬到车顶,敲了敲驾驶席侧的玻璃。司机摇下挡风玻璃,探身出来,等待他的当然是搜查官黑洞洞的枪口。
成实搜查官咀嚼着油腻腻的面包:“以走狮坠逮呼你。”
货车装载的走私品并非黄赌毒或肝肺肠肚,而是珍稀植物,成实搜查官预想中的“驾车暴走”或“同归于尽”的激烈展开被完全规避。走私犯普普通通地停下车缴了械,老老实实地在夕阳下被拷走。反倒显得警视厅一众精悍人马多余了起来。
蒲生检察长穿着一件杏仁色的束腰风衣,料子看起来十分柔软,胸前依然是“秋霜烈日”的绚烂景致。他用节温器调节过的笑容打招呼:“伊达搜查官,你最近状态真好啊。”
“哦,你好啊。”成实努力地把“怎么又是你啊”压回喉咙。
“大功一件呢。”
“还好吧,感觉像是开着捕鲸船,渔猎了一尾刚断奶的沙丁鱼。”
“意犹未尽吗?”
“可别。早完事早收工。”
成实搜查官的目光停留在蒲生检察长的领带上。
“怎么了?”
“你每天上班,领带都换一种打法的么?”
对方礼貌地微笑着:“现学现卖罢了。”
“唔……你这家伙应该挺受欢迎的吧?”
蒲生检察长未置可否,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伊达搜查官在‘受欢迎’方面,有什么想要咨询的事情吗?”
成实以老式滑稽剧的夸张步伐倒退三步:“没没没没事!!!打扰了!有缘再见!拜拜!”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光速钻进特搜班的车厢里。
——跟谁能问出口呢?
“为什么这世上有一夜情,却没有两夜情”。
因为就是没有。人可以糊里糊涂一次,但到了第二次,总要有个名堂。第一次可以归结为心猿意马的事故,似是而非的半推半就,亦或是蛋包饭被施以“六文钱”的巫蛊。但是,当一夜情有了续章,便到了不得不给“空白文档1”重命名的关口。
相较于第一次的“酒精催化+蚣事蚣办”的借口套餐,他们的第二次毫无粉饰,直奔主题。衣服脱到一半,成实搜查官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灯……要不还是关上吧?”
片仓警部补淡淡地回答:“好。”然后起身,从闪着“90度沸水”指示灯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成实直接一个好家伙:“你倒这么烫的水是用来防身的吗?!”
“当然是用来喝的了。”
“现在的养生都这么极限运动吗?”
片仓警部补垂下眼笑了笑:“等需要喝的时候,就凉到刚刚好了。”
成实搜查官的头顶炸出一朵害羞的蘑菇云。
以三十岁的标准而言,片仓警部补的身体即使在暗适应下依然白得晃眼,充盈着维生素ABCDEFG。成实看傻眼了,试探着捏捏对方的侧脸:“妈耶,你皮肤也太好了吧,平时都在4S店保养的吗?还是下班回家泡在42度的福尔马林里?”
片仓警部补回答 :“保温杯里泡枸杞。”
“那可千万别耽误了,来给你床头那杯泡上。”
成实掀开被子,作势要逃,被对方握住手臂,重新拉回身下:“别麻烦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泡您。”他的声音和手指都像是淙淙冰泉般细软,在黑暗中漾出不可见的波纹。顺着交缠在一处的指缝,扩散至四肢百骸。
这一次成实知道厉害了,心里总也凿实不下来,那种忽忽悠悠的感觉重新弥漫上来。体内一部分从未知觉到的肌肉,正温存地律动着,将快感或痛感搅和成一片甜蜜而混沌的果泥。
他想,如果景纲是RPG里的法师角色,那他一定是水系的。光天化日下,自带强劲薄荷漱口水属性,而到了午夜时分,又会让你想起,水其实是一种温柔无骨的元素。
片仓警部补在情事方面确实很温柔。时不时地凑近耳边问“这样好吗”或者“我可以快一点吗”,令成实忽然想起公交司机——“尊敬的各位乘客,车辆要拐弯了,请抓紧扶手”。
“……您笑什么?”
“没、没事,”成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就觉得你问这问那的,有点像……”
“像?”
即使是黑夜里,也能看出景纲的脸色暗下去一个图层。但成实光顾着笑,根本没好意思直视对方的表情。
“……以防误会我确认一下,我让您联想起其他的什么人了吗?”
“因为实在是太他妈像了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你上我的样子像是公交司机”这种话确实无法说出口。
然后他就自食其果地体感到片仓警部补的愠怒,发誓今后一定要脱离这种损己利人的低级趣味。在甜美的倦怠感转化为困意之前,成实趴在枕头上,观赏着对方整理着散乱的马尾,披上垩灰色的旧式浴衣(很难想象真有人在家穿这个),懒懒地嘲讽道:“喂,你不是要去沐浴吗?”
“是啊,用水道水洗,不是福尔马林。”
“就这几步路而已,你还非得把衣服穿上……”
景纲把床头柜上那杯水递给成实,果然温得刚刚好。
“啊,谢谢……原来是给我倒的啊……”
“因为您实在是,”景纲掩饰着笑意,“太费嗓子了。”
成实被水呛到,连耳根都红透了,好半天说不出成型的话。景纲坐下来,帮他顺顺气拍拍背,一如在酒店连买两晚单般周至。成实浑身像猫咪一样气炸起来:“你这个逼标本采样吗?亏我还兴高采烈地咬钩了——你他妈一脸凉拌豆苗的清淡,对这事还挺习惯是吧?”
“恰恰相反。”片仓警部补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想从现在起,养成这份习惯。”
时间轴拨回到此时此刻。
伊达政宗警视总监一边听着来自片仓警部补的汇报,一边在浓郁的咖啡豆香气中闭目养神。良久,他睁开眼睛,打量着心腹鼻梁上一尘不染的口罩:“感冒了?”
“有一点。”
“没想到清热感冒冲剂本人也会感冒啊。”
“您说笑了。”
“昨晚极限运动去了?”
“如果社区安全教育讲座也算极限运动的话。”
“当然算了。对着一群牙齿数加在一起凑不齐十二生肖的老头儿老太太激情四射40分钟,换成是我已经垂危了。”政宗的笑容渐渐加深,“那么,怪盗‘六文钱’抓得怎么样了?”
“抓呲了。”口罩下片仓警部补的声音略微发闷,“十分抱歉。”
“你好像挺耿耿于怀的呀,小十郎。”
“政宗大人才是,好像很乐意观赏我屡战屡败啊。”
政宗站起身,在警视总监办公室里闲闲地转了一圈,最后在片仓警部补身边顿住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为你屡战屡败的样子,比社区安全教育讲座可爱得多。”
“……您这是一种什么新的调侃方式吗?”
“我说,小十郎,我认识你十五年了,也知道你虽然有道德上的洁癖,但从来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比如说,你很讨厌法外制裁者这类的题材吧?是非正邪,都应交由秩序来裁决。所以,你对‘六文钱’的执着,在于他瓦解了大众心目中的善恶观,因此最大程度上地挑战了你的底线。”
片仓警部补沉默片刻:“那么,政宗大人又如何呢?您会被‘六文钱’所吸引,也是出于同一种缘由吗?”
“我?怎么会呢。”
政宗摆了摆手,旋即直直地看向片仓警部补的眼底。
“我会被‘六文钱’所吸引,只是出于最纯粹的欲望。”
“……”
“迷上了就是迷上了,我不想冠上借口或施以糖衣。‘六文钱’那家伙的正义真是太棘手了,像裹着襁褓在作案,还自以为是神机妙算,又稚嫩,又璀璨。不过,警察爱上怪盗的戏码,好像从三叠纪前就已经屡见不鲜了。”
“但一般是追捕怪盗的那个警察坠入爱河吧。”
“你这话说给谁听呢?”政宗向门口扬了扬下颚,“他吗?”
片仓警部补回过头,面前是一脸茫然的成实搜查官。
“小十郎……?你昨晚不是说要去市郊出差吗?”
“提前完工了。”片仓警部补转向政宗警视总监,“昨晚他也在社区安全教育讲座的行列。”
“啊?什么社——”
“成实大人!”片仓警部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过成实搜查官,“您一定是饿坏了吧!政宗大人,趁着食堂还没有关门,我们先行告退了。祝您加班顺心,通宵愉快。”
成实被他这个天外飞仙的敏捷度吓到,半天没发出个反抗的音节来。反倒是政宗一句“慢着”喊住了对方:“记得替我转告‘六文钱’——虽然这一次用了影分身混淆警方视线,勉强蒙混过关,但是下次我可就不能装作没想到了。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片仓警部补哑然失笑:“我要是有转告他的途径,就不至于丢掉奖金了。”
“总能有办法的。”政宗露出笑容,“明天见。”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例行公务报告而已。”
成实双手抱住后脑,漫不经心地“是吗”了一声。片仓警部补忽然缓下脚步,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成实问:“怎么了?”景纲说:“食堂今天是提前关门的。”
“对诶,我也忘了。”
成实的手指悄咪咪地在飞行夹克的兜里画着圆圈。
“那……可以去你家吗?”
“不行。”
或许是意识到方才的语气过于强硬,片仓警部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今天有些私事。我请您吃晚饭吧……啊,抱歉,今天一直在市郊,我的手机没电了,请问方便借一下您的手机么?我想查一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
“O几把K,”成实把手机递过去,“我想吃拉面。”
他带着一点被拒绝的轻微郁结,看着景纲打开搜索引擎。突然,他睁大眼睛——
“等等等一下!!!不许看!!!”
——然而已经晚了。历史记录跃然眼前:
「存折」
「工资卡存折 随便给人」
「工资卡存折 求婚」
「工资卡存折 是求婚吗」
片仓警部补愕然地看着手机屏幕,成实搜查官则把脸埋进掌心。
“……”
“……”
“呃……”片仓警部补试图救起绝对零度的场面,“要不还是……随便找家餐厅……”
“不用找了。”
成实缓缓地抬起头,脸颊还带着热度。
“——你果然不是小十郎。”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摘下口罩。
“在你面前就不用伪装了,我们是老朋友了嘛。”
“六文钱,不,大马路上还是叫你幸村吧。”成实一脸嫌弃地抱起双臂,“怎么说?你是来警局耀武扬威的吗?”
“咦,你好像不太想把我缉拿归案啊。”
“我小时候喜欢你的啊。虽然被你拿枪指着以后就脱粉了,”成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而且,那什么,我要是真把你抓了,政宗和小十郎都要不高兴的。”
真田幸村也害羞地笑了笑。一警一匪像两个中学生一样面对面不好意思。
“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乔装的?”
“这个嘛……”
成实一脸难以启齿,指了指自己的后肩。
幸村像话剧人偶般,茫然地模仿了他的动作。
——然后,迅速地脸红了。
他的背后贴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
“新买的香波味道不错”。
此时真正的片仓警部补,正在回程高速公路上堵得怀疑人生。
“今天怎么这么堵?”
“据说今天下午有个走私犯从这条路跑了,前方还在盘查其余车辆呢。”出租车司机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当时,我儿子跟我前妻也从这儿经过,说是还有个从紧急逃生梯上跳下去的超级英雄,一下子就逮捕了犯人……”
“超级英雄?”
“我儿子说他帅极了,身手矫捷,简直像是从空中飞下去的一样,所以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大扑棱蛾子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