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paro第二弹。这一篇 的后续
只不过被评论说“在意后续发展”,我自己也很在意就写了www
并没有搞成系列的打算,想起来就添两刷子。
离开若松戒酒会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成实搜查官把一次性浴帽和袖套摘下来,团成三个咕咕作响的透明小球。一出门就看到蒲生检察长在跟监识课的人敬礼道谢,胸前“秋霜烈日”的徽章灿灿生辉。
“辛苦了。”
成实把资料递给他:“赶紧把浴帽摘了吧,看着像澡堂迎宾的。”
蒲生检察长“是吗”地笑笑,捋平袖套压出的褶皱,动作优雅得像指挥家:“不过,真没想到特命搜查对策班也会莅临这种鲜血淋漓的杀人现场。”
“说来话长了,这个戒酒会跟我一直在追的案子有点渊源。”成实用手点了点档案袋里的照片,“别看这家伙现在死得像根蟹棒,杀人放火嗑药这些混账事可是一件没落。 ”
“难怪强行犯科的同行也来了。”
“你不看看搜查本部来了多少人,跟荟萃拼盘似的。”
成实搜查官抱起双臂,挺感慨地看着“戒酒会”的黑字白旗。蒲生检察长用手指比了个C,往唇边抬了一下:“那么,要不要去喝一杯?”
“诶?问我吗?”
蒲生检察长笑道:“除了你我,这里就只有蟹棒了。”
成实想了想,也确实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这位叫蒲烧鳗香(注:并不是)的检察长曾多次向他提出邀约,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喝酒。前几次都被成实推掉了,因为他急着回家完成每日任务——对着LINE聊天框,然后发一晚上呆。
距离小show森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周。
那之后,成实搜查官总算是借着工作事由,和片仓景纲警部补交换了联系方式。从此他多了一项新的烦恼,思考如何才能“自然而然地”“别无用心地”“水到渠成地”和片仓警部补聊上一句天。
虽然是同行,但担当领域不同,鲜有共同话题,加之年龄相差11岁,已然代出一个马里亚纳大海沟。最致命的就是身边有一个热衷给他增加游戏难度的好表哥:“别给小十郎发有趣的图片找话题,他能从猫猫打滚的视频里解读出摩尔电码”、“也千万不能发‘你在干吗’,小十郎一旦回复了你的闲聊,天地就会有异象出现”、“表情包就更是痴心妄想了,那对他来说比《格尔尼卡》或《1948年第五号》更难鉴赏”。
成实搜查官听信了政宗警视总监的屁话。几个回合下来,片仓警部补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貌若西施、心如吕后。以至于一打开聊天界面,就感觉自己在高考。
他只能求助于相对靠谱的好友原田刑事。原田刑事是交通课的一枝花,每天的工作就是开着巡逻车吹吹哨、贴贴罚单,因为长相俊美,常常被派去幼儿园或小学进行巡回安全教育,那就是他最来劲的时候,自编自导羞耻安全教育剧:“如果有奇怪的叔叔要你跟他回家怎么办?当然是变成正义的火箭超人,向他的邪恶裤裆发射!”
原田刑事听了亲友的烦恼,感到非常担忧:“你就这么馋他身子?”
“谁他妈馋他身子?!”
“那你就是爱上他了。”
“……我就是馋他身子怎么了!!!”
权衡之下,成实搜查官选择了较为体面(?)的一种死法。原田刑事把莫吉托上的薄荷叶捻起来玩,满脸洞察的坏笑:“那还不简单么?酒店门卡拍个照直接发他。”
“那他八成会以为我遇害了……”
“这么夸张?多大岁数啊?六十一岁?”
“三十一岁。”
原田刑事将笑容收敛起来:“他做什么工作?”
“同行。”
“那就好办了。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买一桶天然气回家猛吸,这样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深情抚摸过你裸体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得戴着手套。”
“去你妈的,他又不是搜查一课的。”
“你居然认真想了……五郎酱,你完蛋啦。”
成实懊恼地晃着杯子,里面倒竖的芒果棒冰已经融化了,只剩下一根木棒。他把木棒捞起来——又中奖了。这是今晚第三次中奖,他即将迎来第四杯果汁兑烧酒。
“我没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真没想。我就想跟他说说话,随便聊两句,问问他工作顺心吗,电视节目看了没,食堂新出的油淋鸡套餐挺好吃的,还送那种骗小孩的酸奶杯……聊这些不是很容易吗?如果是面对面的话,简直张口就来。可我真怕他不理我啊。”
原田刑事和他干了个杯:“不,这才是最难的呀。”
聊到这里,邻桌的蒲生检察长走了过来,风度极佳地表示已经帮他们买好单了,今后还请多关照。成实直戳了当地拆台:“很难关照吧?我负责的案子,一般不打官司,直接打死,或者关进动物园。别费工夫了,你还是去巴结搜查一课的人吧。”
蒲生笑道:“可是搜查一课没有您啊。”
等检察长离席,原田刑事头顶的八卦雷达已经高耸入云:“喂,五郎酱,你觉得这位检察长大人怎么样啊?”
“鳗香人是还行。”成实若有所思地撑起脸,“但他好像跟我不太对付啊。之前突然问我女朋友近况如何。是有多没话找话,当着我一个大活人的面,非得聊一个不存在的角色。”
原田刑事在心底发出一个悠长而了然的“啊……”。他想继续这个有趣的话题,但酒精却令他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亲手执行完死刑后、立刻就能在居酒屋大嚼鸡脆骨的黑皮狱警。放着情爱不谈,一口一个“法律不过是一种清洁的暴力”。狱警名叫后藤孙兵卫,是仙台拘置所的首席矫正处置官,所谓的处置,就是按一下电钮,打开死刑犯脚下的红色正方形踏板,令他颈骨折断,从而堕入地狱。
他们第一次上床的那天,后藤身上若隐若现地散发着线香。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暗示死囚到达刑场的夺魂香。那香真是阴魂不散,就算经过沐浴、身体激烈相交,他依然能从对方皮革般黝黑的肌肤上清晰地嗅到它。
原田刑事笑不出来了:“你就不能改天再约我么?”
后藤狱警说:“我今天能拿2万日元的行刑补贴,想请你喝酒。”
原田刑事说:“刚把一个人送去另一个世界,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你跟我在一起……活动身体,是不是能有效舒缓压力?”
“不。对我而言,这只是平凡的一天。”
后藤狱警板着本就可怖的面孔,按住对方的手。
“唯有此时此刻……恍若奇迹。”
回忆到这里,原田刑事开始满眼桃心地偷乐。对面的成实搜查官也因为酒精上头开始无意识傻笑,他们各乐各的,局面一时十分诡异。邻桌又晃过来两个成实的同僚,说他们要先撤了,二楼包间有别组的在开庆功宴,得上去打个招呼。
成实突然扯过同僚的衣领,喷着酒气吼道:“你说楼上是搜查几课的人???!!!”
“说了多少遍是三课!一加二等于三的三!”同僚喝得也不低了,有些半气恼地把他摁回去,“都疯成这德行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小心我叫眼睛熊来堵你!”
蒲生检察长说:“我送送你。”
片仓景纲警部补从二楼下来时,不偏不倚地撞上这样一幕。
成实搜查官像上课睡觉的中学生一样趴在桌上,蒲生检察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悄声说了一句什么。成实神志不清地抬起脸,眼睛里全是天真蒙昧的快意。原田刑事在旁边尴尬地点头哈腰:“那他就麻烦您了。”蒲生检察长微笑着点头,起身回邻桌拿包。
片仓警部补径直走了过去,单手把醉醺醺的成实搜查官拉起来,动作训练有素、一气呵成,如同开门取快递。成实靠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呼吸已经接近梦的频率——就和那时候一样。
原田刑事被突如其来的大场面吓到,摆出一个蹩脚的香港功夫片姿势:“你你你干什么?!你别看他这样,他可是警察!能打熊那种!顺便一提我也是警察,这个店里现在全是警察,你可想清楚——”
片仓警部补面无表情地出示证件:“搜查三课。失敬,人我就带走了。”
原田刑事终于拼凑起一条完整的逻辑线:“……三十一岁?”
“三十一岁。”
于是三连休的初日,成实美美地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在片仓家。
片仓家的空调开得很弱,时不时才能感觉到一丝人工的凉爽。他把头埋进太空记忆枕头,眼皮蹦得像跳跳糖一样,脑海响彻着三大声部合唱的《这次是真的完蛋了》。片仓警部补靠在门边,似笑非笑道:“您是要表演窒息死来答谢我吗?”
成实眼巴巴地道歉:“抱歉,那个……把你的床睡得脏兮兮的……”
“没关系,床单被罩都是备用的。”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你还不如拖着我去酒店开个房——”成实在歧义的悬崖边急刹车,“然后把我扔在那里你自己回家就完事了!!!”
“那不是更麻烦吗?”
成实在心里嘀咕,那你上次怎么不嫌麻烦。把“除却一次事故意义上的肌肤相亲基本是陌生人”的家伙往自家带,带到自己床上又什么都不做,仿佛把半价咖啡布丁放进冰箱,也不知这样算是寡情还是滥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于算是说上话了。片仓警部补给他递了一杯冰镇麦茶,用浓缩易拉罐稀释的那种半成品。成实搜查官喝了一口茶,感觉心里有了点底气,泡妞能量随之UP:“好、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片仓警部补却不接他的话头:“能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您每一次醉到意识不清,都会失去反抗力和判断力的吗?”
成实呛了一口麦茶:“你这话什么意思?”望着对方冷若冰霜的脸色,他稍微反应过来一点,循着引申义脸直通通地红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喝上头了跟谁都会走?”
“如果昨晚我没有偶然出现在那里的话,您打算怎么回去?”
“我自己打车回去!”
片仓警部补眯起眼睛:“真的吗?”
“当然了!我他妈好歹是个特警,又不是小姑娘!”
“但是,您两次都跟着我走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啊。”意识到对方在套话,成实的脸更红了,“你到底想诱导我说什么?”
“我很擅长逼供。”片仓警部补的面孔波澜不惊,看不出来他是否在说笑,“对待有些耍小聪明的嫌犯,最重要的就是顺着对方的逻辑走下去。”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借机向您展示一下我的优点。”
片仓警部补若无其事地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成实搜查官嗅到对方衬衣上若隐若现的柔软剂气味,他不合时宜地联想起那天晚上,感到背脊上麻酥酥的。气氛稍微地改变了。在谜之旖旎的沉默中,他听到对方低声问:“需要手冲吗?”
成实吓得直接起立:“什什什么?!?!!!”
“我是说,需要来点手冲咖啡吗?”
“千万别麻烦了!留我吃一顿午饭就行了!三菜一汤附赠餐后水果那种!”
“……您可真不客气啊。”
片仓警部补无奈地笑了笑,从冰箱里端出几个覆着保鲜膜的小碟。成实搜查官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麦茶被他喝个精光。他甜滋滋地想,多亏本大爷不要脸,才能在这里多赖一会儿。
三分钟后,微波炉和玄关同时发出声响。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我回来了!”
成实下意识地望向片仓警部补,片仓警部补的脸上浮现出他们第一次在警视总监办公室重逢时的同款尴尬。
一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美丽女性穿着职业套装,很随意地把提包丢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后才注意到餐椅上的成实,她露出愕然的表情:“哎呀,小景,有客人?”
“你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成实局促地站起身:“初次见面。”他忐忑地转向景纲,“这位是……你家人?”
职业女性笑容灿烂地挽住片仓警部补的手臂:“不,我是他女朋友。”
成实一个没拿住,杯子应声碎裂。
片仓警部补面色阴沉地把对方的手掰开:“姐姐,差不多就得了。家里一共就三个杯子。”
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昆布酱油淋花菜、干贝酱炒虾仁、南瓜佃煮和白扁豆汤。热腾腾的杂粮饭上撒着一小撮小银鱼和芝麻碎。片仓喜多双手撑起形状优美的下颚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呀,时宗丸大人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了。”
“我从小就一表人才好么。”
“你小时候的淘气事可多了去了,小景,要听吗?”
成实差点咬到舌头:“别别别千万别讲,我错了还不成吗?”
喜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景纲:“好吧,那等你走了我再讲。”
“……那我就住这不走了!!”
片仓喜多是政宗小时候的家教兼保姆,某种意义上讲,是独眼龙最大的弱点。成实小时候也见过她那么十来次,如果成实在那时候就能预见到,有朝一日要泡这女人的弟弟,一定表现得比水豚还温顺,不至于像此刻一样只有悔不当初的份儿。
“不过我真是吓了一跳啊,小景上次把朋友带回家是什么时候来着?小学三年级?”
“……那是学校小组实践的作业要求。”
成实恍然大悟:“你不会是没有朋友吧?”
“我只是不会把朋友往家里带而已。”
这句话的潜在逻辑将此情此景导向了一种令人想入非非的温馨。成实赶紧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心想完蛋,这是不是意味着朋友路线关闭了……朋友路线?
喜多看着成实低头吃饭,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成实拼命点头,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还要舔干净筷子尖上的酱汁:“超好吃!”
“具体哪里好吃?”
“虾仁很Q,酱汁也辣得恰到好处。还有这个花菜里的酱油好像和我们家的不太一样,味道没有那么冲……”
“坦率的孩子真令人高兴啊。”喜多揉了揉景纲的头发,“我因为工作原因住在三站地外,时不时过来给小景做点小菜,可是一次都没得到过他的夸奖呢。问他‘好吃吗?’他也只会点点头,或者是残忍评价道‘酱油放多了’,搞得餐桌上死气沉沉的。真是不可爱的弟弟啊。”
景纲的表情扭曲了:“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成实看到他们姐弟的互动,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喜多还是不依不饶的:“哪道菜最合你胃口呀?不许说都好吃。”
成实认真地想了想:“南瓜……吧。有种奶油一样的甜味,淡淡的,吃起来莫名其妙挺幸福的。”
话声未落,他注意到片仓警部补忽然抬起头,两个人目光短暂地交汇在一起,又各自移开。话题很快又回到余忆童稚时环节。景纲站起身:“我去切蜜瓜。”
趁他离席之际,喜多忽然神秘地凑过来,低声说:“这一整桌的饭菜,只有南瓜是小景亲手做的哦。”
成实还在低头猛吃,听到这句,筷子停滞了。
他突然理解了表哥那句“以不撩胜万撩”的境界。
回家路上,片仓警部补把他送到了车站。临别前,他淡淡地说:“只要LINE编辑栏里有内容,即使不发送出去,也会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成实傻眼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分享一则生活小技巧。”
“你他妈的……”
“发个信息而已,其实也没有多难吧。”
成实气急败坏:“没有多难你倒是示范给我看啊!!!!”
“好。”他说。
两个小时后,成实搜查官收到了第一条来自片仓警部补的信息:
[图片]
图上共有几个等腰三角形?
成实想,妈呀。
早知道你是这个水平的,三周前我就发猫猫打滚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