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会社·郡山篇】chapter1.男人该硬的时候就要坚硬无比

※本文为伊达会社的后日谈。

※其实更接近一个补丁。

※暂时未完结,请谨慎食用(怎么有脸说)

 

 

“五月雨”降于六月。

 

电车完全停止的第13分钟,片仓分社长注意到眼前的锃亮秃头。油浸浸的后脑赘肉下方,藏着一截完美无缺的枕骨,精准地呈现出椭圆标准方程(焦点在Y轴)的局部轨迹。有些人注定一辈子也无法发现自己的天赋。这么想着,他忽而微笑了。

跳入轨道自杀的人已经变成了半液体和气体。尸块很难清理,但被大雨冲散后,进度似乎快了一点。闷热的车厢内不时传来叹息和抱怨。路灯的光线渗透进车窗,将暴烈的雨滴映照得通体透明,包裹其中的尘埃清晰可见,如同小银鱼的卑微脏腑。

片仓分社长摸向公文包夹层,才想起手机在半小时前就已经电池耗尽。左门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本周特摄片里的怪人似乎和噬梦有关,那孩子每晚左手LED手电筒、右手塑料沙滩铲,头顶魔法蜈蚣棒,身缠赤备战士变身腰带,躺在床上仿佛一个乖巧的活祭品。

折叠伞借给了永远不看天气预报的总裁。“降水概率50%不是废话吗?”伊达政宗支颐坐在窗边,悠闲却振振有词,“以结果论来讲,不就是下和不下两种可能吗?看天气预报还不如去买双色球。”——你总裁不愧是你总裁,聊什么都能万事归宗地回到球上。

距离伊达会社枪击事件已经过去了九年有余。曾经日天日地日空气的伊达总裁,如今也已经是两个半孩子的爸。长女名叫五郎八姬,翻译一下就是“还要生个足球队”的意思,小小的大小姐冰雪聪明,思想下流,很好地遗传了父母的闪光点。长子名叫总次郎,梦想是成为联合国秘书长,本来想起名叫兵五郎的,被真田小助理冷静地识破“我们家的五郎不会太多了吗”,片仓分社长立刻了然:总裁一定是想养一大群五郎围着自己叫爸爸,以此获得指桑骂槐的快感。

话虽如此,初为人父时的总裁还是很如临大敌的。一下班就往成人影像店跑,精心挑选胎教用DVD。还带到公司与片仓分社长共享:“小十郎,你说哪个更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片仓分社长迫于生计地随手一点:“这个好。”总裁渐渐收起笑容:“你不会是站在幸村的立场上挑选的吧?”“怎么会,站在她的立场我已经把您从17层扔下去了。”

而在真田小助理休产假的时日里,片仓分社长的工作环境进一步凄清肃穆起来。桌上待客的点心变成了减脂玄米茶和生姜煎饼,味道非常斋戒,非常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总裁每次都要装模作样地确认一下门牌:“请问这里是分社长办公室,还是尼姑庵呢?”或者直接跟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景纲打招呼:“大爷,遛弯啊?”

偶尔景纲分给政宗一块客户送的Amedei果渣白兰地巧克力,总裁立刻大惊失色,仿佛对方递过来的是一截血淋淋的断指:“你身上居然能掏出零食来?你不是低血压都靠金嗓子喉宝来撑吗?你……你结婚了?”

片仓分社长:“……”

总裁:“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婚礼上根本不会有喜糖,只会发浓汤宝。”

片仓分社长:“……”

总裁:“哦,你不可能结婚。”

片仓分社长:“…………”

人到了四十岁就会开始注重养生,更何况是四岁就开始咨询五险一金的小十郎。白石分社的年轻小姑娘们,总是对他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悄悄地上着点儿心,在茶水间聊点情感秘话,不时连携上鬼庭总经理的芳名。社内歪风竟如此长寿,实在不讲道理。

总而言之,生活虽然存在一些剪裁失误的毛边,但基本令人知足。片仓景纲的新年祈愿已经五年没变过了——但愿人长久。职位也到顶了,房贷也还清了,儿子健康得连虫牙都不长,除了希望公司年底多发点五谷杂粮以外,并无特别希求的事情。至于最近三个月都没有私人助理这件小事,也没办法,毕竟作为“只生一个好”的片仓家,无法去苛责别人家“五郎八姬”的家庭理念。

为电车迟延而致歉的广播,仿佛一道散入黑咖啡的奶精,使得整个车厢的沉郁底色迅速淡化下去。电车终于动了起来。片仓分社长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向车厢内的墓园广告。概念图上是白衣的一家四口,有说有笑一脸幸福的模样,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清肠益生菌广告。底下一行秀雅的字:花圈寿衣、殡仪料理、僧侣诵经;树木葬、海洋葬、合同葬。24小时为您服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很快,这则广告就派上了用场。

 

深夜十一点十六分,走出车站时,片仓分社长立刻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那确实是很惹眼的。伊达成实在狼狈赶回家的人群中逆向而立,撑着一把廉价塑料伞,防晒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椰壳色猎装式五分裤也深成漆黑,下面只踩着凉拖。他翘首以盼地望着这边,整个人被暴雨冲刷得近乎透明,看上去仿佛来自更高阶的世界。

景纲赶紧绕过人群,从扶梯右侧快步走下,一把将对方拉进便利店的招牌下。

“怎么不在家等?”他低声谴责道,“会感冒的。”

“你手机关机了嘛……我怕你没伞。”

成实把防晒衣脱下来,哗啦啦拧出一条瀑布来。看他这幅样子,片仓分社长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只好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对方披上:“……您怎么知道我没有伞?”

“反正肯定借给政宗那个逼了吧。”

景纲无奈地笑了:“明知道我没有伞,却只带了一把伞出门么。”

成实红着脸哼哼:“我他妈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随手抄了把伞出门,生怕把你错过了,再说这风雨交加得像奥利奥麦旋风一样,打几把伞还不是一样湿透!”

片仓分社长只信了百分之七十。他接过那把塑料伞,掂量掂量,果然是那一把爱情纪念伞。成实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胆结石一号”。景纲瞥过一个监考老师抓作弊的眼神,成实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别过脸去,露出得逞的卖乖傻笑。

景纲撑开“胆结石一号”,冲没人的方向抖了抖水,动作优美利落得像个带刀侍卫,他向成实伸出手:“过来吧。”想起在外面最好避免称呼成实的名字,“过来吧,宝贝。”

说完他自己一阵寒颤。成实比他抖得更厉害。

回到家,景纲才注意到玄关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儿子的青恐龙拖鞋。“左门呢?”“今天幼儿园组织水族馆合宿,”成实递给他松软的大浴巾,“说是男孩子要睡在金枪鱼展厅试胆,晚上一睁眼就是幽蓝色的灯光,还有一群高速游动的死鱼眼,不他妈吓死人吗……”

“挺好的。”景纲从公文包里掏出封上一次性防水袋的手机,视觉效果像是凶案现场的证物,“男孩子就是要多锻炼胆量,才能有一颗水晶般的心。”

片仓分社长对左门的最大期望是“拥有一颗水晶般的心,既刚毅无比,又纯洁透彻”,这话传到总裁耳朵里,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希望儿子该硬的时候坚硬无比”。不愧是小十郎,将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梦想寄托在儿子身上,总裁肃然起敬并深以为然。

名叫梵天的阿拉萨摩串串犬懒洋洋地卧着,时不时动动耳朵,彰显一下只是在假寐。成实往自己的那杯立顿热红茶里加入百分百浓缩桃汁:“嗳,你最近回家都很晚,在忙什么?”

“有新的项目临时加进来了。”

“喔……”成实明知故问地补上一句,“该不会有情况吧?”

景纲换衣服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放心吧,我哪有空外遇。”

这的确很有说服力,也足够不解风情。成实的脑海内交织着“那倒也是”和“滚你妈的”。他气鼓鼓地走过去,不容分说地解开对方的白衬衣,露出胸前的284号储物柜号码牌。

“结婚戒指藏在这种位置,怎么跟你手下那些贼眉鼠眼的女人声明‘已售罄’?”

成实一边抱怨,一边剥豌豆荚一样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自己的上衣。景纲哑然失笑地看着那个成对的220号码牌:“您不是自己也挂在相同的位置吗?去健身房的时候没有女大学生搭讪?”

“本大爷和你这笨蛋不同,是非常浪漫地想要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挂绳松了,现在是离横膈膜最近的位置。”

成实被这个只在烤肉店听过的器官名称羞恼到了,刚想“妈的你又玩我”地发作,就被对方恩威并施地镇压了下来:“真的会感冒的,快去洗澡。”

“没事你先去吧……”

“一起洗。”

成实感到惊恐:“你……你是不是晚高峰挤到脑袋了?”

“想什么呢,省水而已。”

成实听到“省水”二字立刻柔顺下来,欢欣地把衣服扔进浴室门口的洗衣篮。

伊达藤五郎成实,享年十八岁,度过了(或者说正度过着)非常戏剧性的一生,上了一次法庭,判了一次有期徒刑,死了一次,当了四年植物人,还参加了一次自己的追悼会(前一天晚上熬夜P自己遗照,太过满意甚至设成了手机屏保,被片仓分社长强制删除),从此伊达会社少了一个每天嘬棒棒糖的多动症副社长,片仓家多了一个深居简出的全职太太。

甜蜜同居的第一年,片仓分社长是在不断刷新认知下限中度过的。成实的确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严重缺乏庶民常识,蜜瓜连皮切成薄薄的圆片,用锤子处理蛤蜊,每天风风火火过得像漫画一样。后来有了儿子,左门的到来使成实的主夫技能一键点亮,一家三口的日子终于开始像模像样起来。没有改变的是一直都很幸福。从前不敢想的幸福,波光粼粼地覆盖在琐碎的日常上。成实是亡者,因而没有户口,所以无法结婚。正因为无法结婚,十年来,无时不刻仍在热恋。拌拌嘴调调情,能称得上大动干戈的争执屈指可数。

景纲曾在杂志上翻阅到一篇专访,说人对着熟识了数十年的面孔很难持续发生兴趣。他不敢苟同,因为并非“很难如此”,这其中压根不存在难易度,坠入恋情后,一切只能交给万有引力。他们才会对着认识了二十年以上的滚瓜烂熟的彼此,像两个傻不愣登的中学生一样,持续地无意义地,朝思又暮想。

一阵绵软的情绪袭上心口。他俯下身,咬了一口对方的下颌,然后一路吻下去。成实的身体无防备地一缩,领会意图后,他得意地抿着嘴唇:“喂,怎么出尔反尔啊?不是要省水吗?”

“当然省水了。”他柔声劝诱着,“省得再洗一次澡了,不是么?难得左门不在……”

成实终于听懂了,他为深信爸爸是正人君子的左门感到不值:“我操,什么人啊!你竟然盼着儿子不在家!虽、虽然确实是本大爷太有魅力了,但你一碗水要端平……”

“我从来没有端平过。今后也不会。”

正因为片仓景纲不会甜言蜜语,所以他的每一句抒情,都只能当作真话来听。太过分了。成实心里麻酥酥地埋怨着,眼睛却软下去,他环过对方的后背,把湿漉漉的马尾拆开,心荡神迷地闭上眼睛。

 

 

激烈的情事过后,两个人在漆黑的卧室里裹着空调被。成实懒洋洋地玩着片仓分社长的头发:“等忙完手头的项目,你能不能请几天假啊?我想……”

“想要我多陪陪您么?”景纲笑了笑,“荒淫无度。”

“去你的,是陪左门啦。那孩子想让你去参加亲子运动会……”

“运动会不是您的专长吗?”

“左门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自己啊。”成实戳了戳对方的脸,“你别总是对孩子一脸冷冰冰,跟黑白无常似的,左门那么努力想要被你认同,偶尔也夸夸他,让他撒撒娇嘛。”

景纲望着天花板,一时间有些出神,成实的育儿心得没能真正摄入脑海。等他神游了一圈,对方最后的话才将他的意识收束回来:“……然后出版社的人就来联系本大爷了……”

片仓分社长骤然翻身:“什么出版社?”

“哦,我不是有在玩博客嘛,说是最近点击量破了60万,出版社问有没有兴趣出书什么的……”成实的语气渐渐低迷下来,“抱歉,我也知道,肯定不行吧。”

“没那回事。”景纲体恤地说道,“只要保护好私人情报。总是留您一个人在家,想必也很寂寞吧。”

“谁、谁寂寞了?!”

景纲伸过手,啪嗒一声拉亮床头灯,对方烧红的脸蛋完全暴露。成实“嗷”地一声用被子蒙住头:“不许开灯!”此后怎么拉扯都不肯从被卷里出来,坚守着寄居蟹的堡垒。景纲只好隔着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晚安。”然后重新关上灯。

黑暗中,他感知到对方缓缓地靠过来,从背后抱紧自己。对方温热的吐息几乎染湿了他的背脊。“我很寂寞。”成实闷闷地说,“你不在的每一刻,我都想你想得受不了。”

 

——而十三个小时后,伊达成实再次出现在暌违了十年的伊达会社。

油画般浓郁的黄昏,如同古生物馆的壁画般,呈现出凶险的色泽,将整个社长办公室染成一个古典的圈套。音响里缓缓流溢出羽管键琴的乐声。总裁款款地转动座椅,颇具感慨地凝望着他手上的漆黑枪口:“嘿,五郎。你是来欢庆伊达会社枪击案十周年的吗?”

成实把手指压在扳机上:“政宗,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吧。”政宗的独眼一细,“你把电梯里的摄像头怎么了?”

成实鼓了鼓脸颊,吹出一个柠檬味的泡泡来,算是回答了问题。

政宗拍案而起:“你这弱智,知道泡泡糖有多难清理吗?!你今天别坐电梯了,就吹着泡泡糖乘风而下17层吧。”他的音调陡然一冷,“小十郎,送客。”

成实用余光看到背后走出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片仓景纲分社长面若冰霜,他的手中也握着一把独角仙般漆黑的枪支,上膛动作熟练得像在使用开瓶器。

“成实大人,”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请放下武器。”

妈的,如果这是噩梦就好了。成实想。

但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他们同时扣动了扳机。

 

 

TBC

 


 

本篇完结十年后的番外。

这个历史事件蛮重要的话我想要补丁一下^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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